迟砚舟手指动过的第二天,医生允许黎清尧进入重症监护室陪护,每次半小时。
她进去时,特意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是他之前说“衬得你眼睛亮”的那件。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轻轻在床边坐下,握住他没插针管的那只手,指尖能感觉到他皮肤下微弱的脉搏。
“今天画室的海棠又开了一朵。”她把脸凑近他的耳边,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他的睡眠,“我让殊语拍了照片,等你醒了给你看。对了,意大利品牌那边发来了样品图,收纳盒上的海棠纹特别清晰,你肯定喜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回握——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你听到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力量,“迟砚舟,再用点力,握紧我。”
那丝力道没有消失,反而渐渐清晰了些。监护仪的波形变得平稳,护士在外面轻声说:“心率在回升,是好现象。”
接下来的几天,迟砚舟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他会在黎清尧念诗时睫毛轻颤,会在提到“海棠酥”时喉咙动一动。黎清尧把这些细节记在本子上,像在收集星星,每多一条,心里的光就亮一分。
第十天,黎清尧带了样特别的东西——是用他们合作设计剩下的海棠木做的小拨片,她在上面刻了个小小的“舟”字。她把拨片放在迟砚舟的手心,让他的手指握住:“你看,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木头,就像我们,要牢牢握在一起。”
就在这时,迟砚舟的眼皮忽然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了一条缝。
“迟砚舟!”黎清尧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动,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清醒。
他的眼神还有些模糊,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脸上。沉默了几秒,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像破茧的蝶翼:“清……尧……”
虽然很轻,却清晰得像惊雷。黎清尧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泪汹涌而出,却笑着说:“我在!我在这里!”
医生很快进来检查,确认他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还需要静养。迟砚舟的精神不太好,没说几句话又睡着了,但睡着前,他一直紧紧攥着那枚海棠木拨片,没松开。
能进普通病房那天,阳光正好。黎清尧推着迟砚舟去花园散步,把那盆海棠盆栽放在轮椅旁。春风吹过,花瓣轻轻落在他手背上。
“你昏迷的时候,我总想起老海棠树。”黎清尧帮他理了理毯子,“它被台风刮断过枝桠,却还是每年开花。原来真正的‘不分开’,不只是顺境里的相守,更是知道不管遇到什么,都有人在等你,都有勇气醒过来。”
迟砚舟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努力笑着:“那……以后换我守着你。”他顿了顿,看向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婚礼……还办吗?”
“当然办。”黎清尧拿起他的手,让两枚能拼成完整海棠的戒指靠在一起,“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在老海棠树下办,简单点,有花,有亲友,有你,就够了。”
迟砚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戒指,眼里的光慢慢亮了起来,像被春风吹醒的湖面。
花园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几株新的海棠幼苗,嫩绿色的芽尖顶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黎清尧看着那些幼苗,忽然明白,所谓“共生”,从来不是永远顺遂,而是哪怕经历风雨、分离、等待,也依然相信彼此是对方的根,能支撑着对方重新站起,重新走向阳光。
而她和迟砚舟,就像这海棠,不管经历过什么,只要根还连着,就总有重逢的一天,总有再次开花的可能。
轮椅慢慢往前推,留下两道并行的轨迹,像两条紧紧相依的线。春风里带着海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