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兰回程的飞机上,黎清尧靠在迟砚舟肩头睡得安稳。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她脸上,能看到长长的睫毛投下的浅影,唇瓣还带着昨夜微醺的淡粉。
迟砚舟替她调整了一下颈枕,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梢。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满了这几天的照片:她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奖杯的样子,她在画廊里对着画作出神的样子,她喝了香槟后脸颊泛红的样子,还有昨晚她抱着他的手臂,嘟囔着“不准再跑了”的睡颜。
每一张,他都舍不得删。
黎清尧醒来时,飞机正平稳地穿过云层。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迟砚舟正盯着手机屏幕笑,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
“看我的金奖设计师。”迟砚舟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她在颁奖台上的照片,背景里的水晶灯像星星,“沈慕言昨天发消息来,说等我们回去,要请我们吃饭赔罪。”
黎清尧想起米兰那晚的事,脸颊微热:“他也是无心的。”
“嗯。”迟砚舟拿回手机,顺势握住她的手,“但饭可以吃,人得看好。”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黎清尧被他逗笑,往他怀里缩了缩:“谁要跟你抢。”
她想起昨夜醉酒后说的话,那些藏了七年的委屈和等待,终于有了归宿。原来把话说开是这种感觉,像心里堵了很久的石头被挪开,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对了,”她忽然抬头,“你还没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突然出国?”
迟砚舟沉默了几秒,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时候爷爷在国外的公司出了问题,急需要人过去稳住局面。他身体又不好,我走得很仓促,连跟你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我到国外后,试过联系你,但那时候你换了手机号,我去黎家问,也只知道你搬去了学校住。后来忙起来,就……”
就错过了七年。
黎清尧看着他眼里的歉疚,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知道了。”
她能想象他那时的慌乱,一个刚成年的少年,突然要扛起家族的重担,一定很难。而她守着一个夏天的等待,在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原谅了。
“其实我那时候画了很多画。”黎清尧忽然笑了,“都是海棠花,有开的,有谢的,还有落在地上的。我想,等你回来,就拿给你看,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那画还在吗?”迟砚舟问。
“在老宅的画室里,积了层灰。”
“回去我们一起找出来。”迟砚舟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我给你装裱起来,挂在我们卧室里。”
黎清尧笑着点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飞机穿过云层,阳光变得愈发明亮,像他们此刻的心情,坦荡而温暖。
回到本市时,已是傍晚。李念直接被朋友接走,临走前还冲他们挤眉弄眼:“记得给我带喜糖——哦不对,你们已经领过证了,那下次给我带‘蜜月糖’!”
黎清尧的脸颊微红,被迟砚舟护着塞进车里。
车开上熟悉的街道,黎清尧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觉得恍若隔世。不过半个月,她从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变成了拿到国际金奖的人,而身边的这个人,从高中时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变成了她的丈夫。
“先回老宅看看?”迟砚舟问她,“爸说给你留了刚炖好的燕窝。”
“好。”
老宅的灯亮着,黎威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到他们回来,立刻放下报纸站起来:“回来了?累坏了吧?”
他接过迟砚舟手里的行李箱,目光落在黎清尧身上,眼里满是骄傲:“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我女儿真厉害!”
黎清尧走过去,抱了抱父亲。以前总觉得他严厉,现在才发现,他的爱藏在每一句关心里。
晚饭时,黎威不停地给黎清尧夹菜,又问起米兰的趣事。迟砚舟在一旁帮她剥虾,偶尔补充几句,气氛温馨得像融化的蜜糖。
饭后,黎清尧想去画室看看。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落满灰尘的画架上。她走到角落里的旧画箱前,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那本画满海棠花的速写本。
纸页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海棠花依旧鲜活——有的是晨光里含苞待放的,有的是午后阳光下盛放的,还有一幅,画的是暮色里的海棠树,树下有个模糊的少年背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等一个人。”
迟砚舟站在她身后,看着那行字,心里又是一紧。他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
黎清尧转过身,把速写本递给他:“给你。”
“给我?”
“嗯。”她笑了笑,“算是……补上当年没送出去的礼物。”
迟砚舟接过速写本,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像是握住了她整个兵荒马乱的青春。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那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他拉着她走出画室,来到后院。月光下,一棵半人高的海棠树苗立在土里,旁边还放着未用完的铁锹。
“这是……”黎清尧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让助理提前买的。”迟砚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铲子递给她,“我们一起种。”
他记得在米兰时,他说要种一棵新的海棠树,她迷迷糊糊地应了。
黎清尧接过铲子,和他一起给树苗培土。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泥土沾了指尖,却一点也不觉得脏。
“等它长大,就能像前院那棵一样,开满花了。”黎清尧看着树苗,眼里满是期待。
“嗯。”迟砚舟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等它开花,我们就来这里野餐。等它枝繁叶茂,我们就带着孩子来荡秋千。”
“谁要跟你有孩子。”黎清尧的脸颊微红,却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
晚风拂过,带来老海棠树的花香。新栽的树苗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黎清尧知道,这棵新的海棠树,会像他们的未来一样,在彼此的呵护下,慢慢长大,慢慢开花,结出名为“幸福”的果实。而那些关于等待的旧时光,那些藏在海棠花里的心事,都将成为养分,让此刻的温暖,愈发绵长。
她仰头看了看迟砚舟,他也正在看她,眼里的温柔像月光,漫了满身。
“迟砚舟。”
“嗯?”
“回家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石板路往正屋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永不分离的画。
前院的海棠花早已落尽,但新的希望正在后院生根发芽。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进入最温柔的篇章——有彼此在侧,有海棠为证,有往后余生,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