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南京像个巨大的蒸笼，知了在南京大学的香樟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沈星野站在军训队伍里，迷彩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额前的碎发滴着汗珠，砸在晒得发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稍息！立正！”教官的口令像裹了沙子，砸在每个人耳边。队伍里有人打了个趔趄，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立刻被教官瞪了回去。
沈星野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军训天赋，而是时间粒子总在他大脑里提前0.5秒模拟出动作轨迹——抬腿的角度、手臂的摆动幅度，甚至呼吸的节奏，都被精准校准。旁边的王磊偷偷朝他竖大拇指，嘴型无声地说：“学霸连站军姿都卷。”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余光却瞥见斜前方的苏清月。她站在女生队伍里，额头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晒得通红，却依旧脊背挺直，像株倔强的小白杨。沈星野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赶紧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休息哨声响起时，整个队伍像被抽走了骨头，纷纷瘫坐在地上。沈星野刚拧开矿泉水瓶，就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可乐，脸颊微红：“同学，你是物理系的沈星野吧？我是隔壁经管院的，叫李萌，能加个微信吗？刚才看你站军姿特别帅，想请教下怎么才能不晃……”
沈星野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两个女生凑过来，一个递纸巾，一个笑着说：“我们是文学社的，听说你高考全校第一，还会搞发明？想采访你写篇稿子。”
王磊在旁边起哄：“哟，沈大才子这就被‘包围’了？”
沈星野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手机一般不随便加人……”他看向苏清月的方向，她正和几个女生说笑，好像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加一个嘛，就当交个朋友。”李萌把可乐往他手里塞，“军训还有半个月呢，说不定以后有小组作业要合作呢？”
正推搡着，苏清月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电解质水，自然地递给沈星野一瓶：“喝这个吧，比可乐解渴。”她看了眼那几个女生，笑着说：“你们也是物理系的？我是苏清月，和沈星野高中同学。”
那几个女生的眼神顿时变了，带着点“原来如此”的了然，讪讪地说了句“那我们先过去了”，转身走了。
王磊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星野，挤眉弄眼：“可以啊，苏清月这‘宣示主权’够隐晦的。”
沈星野的耳朵有点烫，拧开电解质水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燥热。苏清月在他身边坐下，仰头喝着水，喉结轻轻滚动，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刚才那几个女生，好像是冲着你来的。”苏清月突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她们想干嘛。”沈星野避开她的目光，假装看远处的篮球场，“估计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苏清月笑了，“你现在可是学校的名人——高考状元、沈氏科技继承人、还没开学就跟苏院士合发表论文……”
“那都是瞎传的。”沈星野打断她，脸颊更烫了。
正说着，教官吹哨集合。两人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归队时，沈星野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苏清月的手背，像被静电电了一下，两人都猛地缩回手，又偷偷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过头，耳根都红了。
下午练齐步走，队伍总是走不齐，教官气得让大家反复练习摆臂。沈星野和王磊分在一排，手臂甩得酸痛，王磊低声抱怨：“早知道报个不用军训的专业了，比如艺术学院……”
话没说完，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女生没站稳，直直往沈星野这边倒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女生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说：“谢谢……我有点低血糖。”
“没事吧？”沈星野松开手，“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下？”
“不用不用，”女生连忙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个……同学，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机会请你喝奶茶，谢谢你刚才扶我。”
沈星野刚想拒绝，就听到苏清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教官说过训练时不能玩手机，你忘了？”女生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归队了。
休息时，王磊凑到沈星野耳边：“你没发现吗？苏清月好像在帮你挡桃花啊。”
沈星野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看向苏清月，她正仰头喝着水，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他突然觉得，这炎热又枯燥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傍晚收操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沈星野刚走出操场，就被李萌和另外两个女生拦住。
“沈星野，我们建了个新生学习群，想拉你进去，里面有很多资料……”
“是啊，加个微信吧，就拉你进群，不打扰你别的。”
沈星野正为难，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苏清月发来的消息：“我爷爷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说给我们带了南京特产，你现在有空吗？”
他眼睛一亮，立刻对面前的女生们说：“不好意思，我有约了，下次吧。”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校门口走去，留下三个女生面面相觑。
苏清月在香樟树下等他，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看到他跑过来，忍不住笑了：“这么急？”
“怕你等久了。”沈星野喘着气，夕阳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刚才那些女生，”苏清月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轻轻的，“好像很喜欢你啊。”
沈星野的心猛地一跳，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只加了你的微信。”
苏清月的耳尖瞬间红了，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像跌进了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远处传来其他新生的说笑声，蝉鸣依旧聒噪，但这一刻，沈星野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加速的心跳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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