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交入党申请书的第三天,南京大学的军训场突然来了批“特殊教官”。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三十位身着作训服的军人踏着正步入场,领章上的星徽在朝阳下闪着光——他们是刚从边防线上换防回来的老兵,也是学校特意请来的“强化训练指导员”。
“今天开始,加训三个科目。”带队的赵教官声音洪亮如钟,他右臂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据说是在中印边境对峙时留下的,“持枪瞄准、野外拉练、紧急集合。不是让你们当特种兵,是让你们知道,‘纪律’两个字,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沈星野被分到了持枪训练组。当冰冷的模拟步枪握在手里时,他突然想起爷爷的话:“枪是工具,握枪的人才是关键。党员拿起枪,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放下枪。”教官示范瞄准动作时,他看得格外认真,连呼吸都跟着调整节奏——标尺、准星、目标,三点一线,像在实验室里校准仪器,容不得半点偏差。
“沈星野,你这姿势不对。”赵教官走到他身后,用粗糙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枪托要顶实肩窝,不然后坐力能把你掀翻。记住,稳住了,才能打得准。”
这一按,沈星野突然想起军训第一天,苏清月帮他纠正站姿的样子。那时她踮着脚,把他歪掉的帽檐扶正:“腰再挺直点,像棵树才行。”此刻肩窝传来的力度,和那天的叮嘱竟有种奇妙的呼应——都是在教他“如何站得更稳”。
下午的野外拉练,是对体力的终极考验。十公里山路,背着五公斤的背囊,还要在指定时间内找到藏在树林里的“信号弹”。沈星野的体能不算顶尖,走到后半程时,双腿像灌了铅,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放弃不丢人。”旁边有人喘着气说。沈星野却摇摇头,目光落在背囊外侧——那里别着一本小小的党章,是他特意放进去的。他想起爷爷在长津湖的雪地里,饿了三天还能扛着炸药包冲锋,突然觉得脚下的路没那么难了。
“沈星野,帮我一把!”身后传来王磊的声音。他脚踝扭伤了,正一瘸一拐地拖着步子。沈星野二话不说,把王磊的背包拽到自己肩上,又扶着他往前走。“你傻啊,这么重怎么扛?”王磊急得直跺脚。
“入党申请书里写了‘为人民服务’,总不能光写不做吧。”沈星野笑了笑,额角的汗水滴进泥土里,“再说,你忘了?咱们是一个班的。”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在一片松林里找到了“信号弹”。当红色烟雾在林间升起时,沈星野瘫坐在地上,看着苏清月所在的女生组也陆续到达。她脸上沾着泥,军帽歪在一边,却举着找到的信号弹朝他挥手,笑容比烟雾还亮。
当晚的紧急集合哨,在凌晨两点突然响起。沈星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摸黑套上作训服,背包带子在慌乱中缠成了死结。隔壁床的王磊手忙脚乱地穿错了鞋子,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宿舍楼时,队伍已经站得整整齐齐。
“记住这种慌乱。”赵教官站在队伍前,手里捏着秒表,“在边境,敌人不会等你系好鞋带。党员的‘快’,是练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
第二次紧急集合,沈星野的动作快了一倍。他甚至在背包里备了手电筒,帮着王磊照路。当他们并肩站在队伍里时,月光透过云层落在身上,沈星野突然明白,军训的升级从来不是为了“吃苦”,而是为了在淬练中明白:所谓成长,就是把“慌乱”变成“从容”,把“个人”变成“我们”。
训练结束时,赵教官给每个人发了枚小小的五角星贴纸。“这不是奖励,是提醒。”他指着沈星野胸前的贴纸,“你们申请书里写的‘奋斗’,就从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把正步走成一条线开始。”
沈星野把贴纸小心翼翼地贴在入党申请书的封面上。月光下,那枚五角星和信纸里的“共产主义”四个字遥遥相对,像两颗正在靠近的星,在一个年轻人的心里,发出越来越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