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加训的第七天,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清晨的哨声刚响过,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训练场的水泥地瞬间积起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全体都有,雨中战术训练!”赵教官的吼声穿透雨幕,他率先趴在积水里,示范低姿匍匐的动作,“战场不会因为下雨停火,党员更得在难的时候往前冲!”
沈星野跟着趴在水里时,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作训服。模拟铁丝网压得很低,他必须侧过脸,鼻尖几乎蹭到地面的泥水里。刚爬了两米,后背就被铁丝网的棱角硌得生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抬头看目标!”教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爬的时候,眼睛不能盯着泥!”
沈星野猛地抬头,透过雨帘,看到铁丝网尽头插着的红旗。那一刻,他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长征路上,暴雨冲垮了桥,我们就抱着木板泅渡,眼里只有对岸的红旗。”他咬紧牙关,手臂在水里用力一撑,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窜。
苏清月所在的女生组就在隔壁场地。沈星野爬过铁丝网时,余光瞥见她正背着一个崴了脚的女生往医务室跑。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可她的背挺得笔直,像株在暴雨里不肯弯腰的白杨。
“沈星野,帮我搭把手!”王磊在铁丝网另一头喊,他的作训服被勾住了,急得满脸通红。沈星野反手扯断那根线头,两人一起扑向终点线,泥水溅了满脸,却忍不住相视而笑。
中午休息时,食堂的屋檐下挤满了避雨的学生。有人抱怨训练太苦,有人对着湿透的衣服叹气。沈星野正拧着裤脚的水,突然看到赵教官在给新兵打电话,声音放得很柔:“家里的麦子收了吗?别告诉你妈我在这边淋雨,她会担心……”
挂了电话,赵教官转身看到沈星野,突然笑了:“觉得委屈?”
“不委屈。”沈星野摇摇头,“就是觉得,你们平时比这苦多了。”
“知道就好。”赵教官从口袋里掏出块压缩饼干,塞给他,“党员不是铁打的,也会累,会想家。但咬咬牙能扛过去,靠的不是力气,是心里那点念想——比如想着,雨停了,就能看到太阳。”
下午的紧急集合,是在暴雨里进行的。哨声响起时,沈星野几乎是本能地抓起雨衣,还顺手给王磊也带了一件。队伍集合时,赵教官看着整齐的队列,突然宣布:“今天的任务,帮农户抢收玉米。”
郊区的玉米地早已一片泥泞。沈星野和苏清月被分到一组,他负责掰玉米,她负责装袋。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模糊了视线,两人却配合得格外默契——他递过去的玉米,她总能稳稳接住;她装满的袋子,他转身就扛到车上。
“你看,”苏清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远处忙碌的人群,“这才是‘为人民服务’的样子,不是写在纸上的。”
沈星野望着她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这场暴雨哪里是考验,分明是份礼物——它让“党员”两个字从抽象的概念,变成了湿透的作训服、磨破的手掌、互相搀扶的肩膀,变成了那些在风雨里低头做事,抬头时眼里仍有光的模样。
傍晚雨停时,天边挂起了彩虹。农户送来热气腾腾的姜汤,沈星野喝着汤,看着大家晾晒的作训服在绳子上飘动,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赵教官突然吹响了集合哨,这一次,没有人慌乱,脚步声在夕阳里踏得格外整齐。
“明天考核。”他看着队列,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今天,你们已经及格了。”
沈星野摸了摸口袋里的党章,纸页被雨水洇湿了一角,却让那上面的字显得更加清晰。他知道,这场暴雨里的汗水和泥水,会像印章一样,刻在他的军训记忆里,提醒他: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在晴空万里里散步,而是在风雨交加时,依然愿意为别人撑一把伞,抬一次肩,走一段难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