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奶茶店，甜腻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搅得鹿雨天头晕。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加冰、倒茶、挤糖浆、封口。手腕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操作而酸痛，指尖被冰水泡得发皱发白。
“喂！我的少糖去冰杨枝甘露好了没啊？等半天了！”柜台前，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生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指甲上的亮片在灯光下刺眼地闪了闪。
“马上好。”鹿雨天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加快动作，却在封杯时不小心手一抖，糖浆溅到了袖口，黏腻的液体立刻渗进布料，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
“笨手笨脚的！”波浪卷翻了个白眼，接过饮料时故意用力一拽，杯子差点脱手，“就这水平还来打工？难怪画也画不好。”
鹿雨天的指尖猛地僵住。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捅进她心口。论坛的谩骂、项目组的冷眼、江曜那句“垃圾”，还有此刻陌生人轻飘飘的嘲讽——所有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压得她喘不过气。
天色渐暗，奶茶店的客人少了些。鹿雨天趁着空闲，偷偷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从围裙口袋里摸出许琳琅塞给她的最后一颗薄荷糖。糖纸已经皱巴巴的，像是被她攥了很久。
她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清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微弱的辛辣，像是一点小小的反抗，对抗着满世界的苦涩。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店外玻璃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曜。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干净利落。他没有进店，只是站在路灯下，目光平静地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
鹿雨天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薄荷糖卡在喉咙里，呛得她咳嗽起来。她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柜台，手指却不小心碰倒了一瓶糖浆，黏稠的液体洒了一桌，顺着桌沿滴到地上，像一滩狼狈的眼泪。
等她再抬头时，窗外已经没有人了。
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小雨，你去收拾一下后厨的库存。”店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今天早点下班吧，你脸色不太好。”
鹿雨天点点头，麻木地走向后厨。她不知道江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或许他只是路过，或许他是来看她笑话的——看她这个被他在项目组当众羞辱的“垃圾”，如何在奶茶店里笨手笨脚地讨生活。
后厨的灯光很暗，堆满了纸箱和原料桶。鹿雨天蹲下来，机械地清点着库存，指尖蹭到了糖浆，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画画时不小心打翻的颜料。那时候，妈妈会笑着帮她擦手，说：“没事，洗洗就好。”
可现在，没有人会帮她擦手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眶热得发疼，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输了。
“下一位。”她哑着嗓子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晚上九点，鹿雨天终于下班了。
夜风很凉，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裹紧单薄的外套，低头往宿舍走。路过垃圾桶时，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糖浆弄脏的排班表——下周的班次被店长划掉了。
“暂时不用来了。”店长委婉地说，“最近……店里生意不太好。”
可她明明看到，新来的兼职生已经站在了她的位置上。
鹿雨天攥紧那张纸，喉咙哽得发疼。她知道，那些论坛的谣言、那些关于她“靠身体上位”的污言秽语，已经传到了这里。没有人愿意雇一个“声名狼藉”的学生。
她深吸一口气，把排班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银行短信：
【星曜科技向您尾号XXXX的账户转入人民币5000.00元，备注：画作收购款。】
鹿雨天愣住了。
画作收购款？她什么时候卖画了？
她猛地想起今天在奶茶店外看到的江曜，想起那个所谓的“匿名收藏家”，想起陈默递来的那张名片——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又是他！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转账详情，果然，汇款方清清楚楚地写着：星曜科技。
是江曜的公司
鹿雨天站在路灯下，盯着手机屏幕，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可以忍受论坛的谩骂，可以忍受项目组的冷眼，甚至可以忍受奶茶店被辞退的委屈——但她不能忍受江曜这种无声的、近乎羞辱的“帮助”。
仿佛她是一个需要他怜悯的乞丐。
她猛地转身，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跑去。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刺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只知道，她必须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男生宿舍楼下，路灯的光晕里，站着一个人。
江曜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抬眸，看向气喘吁吁的鹿雨天，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钱是怎么回事？”鹿雨天攥紧手机，声音因为奔跑而微微发抖，“我没卖画给你！”
江曜收起手机，语气淡漠：“星曜收购了你的十二幅练习稿，市场价。”
“市场价？”鹿雨天冷笑，“谁定的市场价？你吗？”
江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是深潭表面的一点浮冰，冷而锐利。
鹿雨天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猛地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点开转账页面，按下“退款”。
“我不需要你的钱。”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画，不卖给你。”
江曜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指，眼神微微一动。
就在鹿雨天即将按下确认键的瞬间，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清晰：
“不是施舍。”
鹿雨天的手指顿住了。
江曜上前一步，路灯的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阴影笼罩下来。他垂眸，目光落在她沾着糖浆的袖口和冻得发红的指尖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的画，值这个价。”
鹿雨天怔住了。
她抬头看向江曜，想从他眼里找出嘲讽或怜悯的痕迹，可那双眼睛深得像是望不见底的寒潭，什么情绪都看不透。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远处，树丛的阴影里，一部手机的摄像头无声地对准了他们。
镜头后的林茜，缓缓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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