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糖的小手攥着那半张被撕破的《星漩》,指节泛白,像是抓着什么不可失去的珍宝。她的睡裙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急促得像只受惊的鸟儿。
“糖糖!”江曜的声音罕见地失了冷静,他单膝跪地,一手托住妹妹的后背,另一手迅速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五分钟内到,否则别干了。”
鹿雨天站在门口,心脏狂跳。她看着小女孩虚弱地蜷缩在哥哥怀里,嘴唇发紫,却还固执地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画。
“他们……撕姐姐的画……”糖糖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一股倔强,“糖糖……抢回来了……”
江曜的指节绷得发白,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轻轻掰开妹妹的手指,接过那张残破的画,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嗯,糖糖做得很好。”
鹿雨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怎么了?”
“先天性心室缺损。”江曜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得可怕,“情绪激动会引发咯血。”
咯血。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鹿天日的胸口。她看着糖糖裙摆上的血迹,突然想起自己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同样苍白,同样脆弱。
家庭医生很快赶到,熟练地给糖糖测心率、打镇定剂。小女孩很快昏睡过去,但小手仍紧紧攥着江曜的袖口,不肯松开。
“最近压力太大了。”医生低声对江曜说,“瑞士那边的手术日期定了吗?”
江曜没回答,只是轻轻抚了抚妹妹的额发,眼神晦暗不明。
鹿雨天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私密世界的旁观者。她悄悄后退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本相册“啪”地掉在地上,散落出一堆照片。
她弯腰去捡,却在看到其中一张时愣住了。
照片上的江曜大约十五六岁,站在医院走廊里,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的表情不像现在这样冷,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紧张。而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低头写着什么——那人穿着白大褂,胸牌上隐约可见“林”字。
林茜的父亲?
凌晨四点,糖糖的病情终于稳定。
鹿雨天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江曜硬塞给她的热牛奶,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该回去了。”江曜从楼梯上走下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陈默会送你。”
鹿雨天抬头看他:“糖糖……没事了?”
“嗯。”
沉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张照片……林茜的父亲,是糖糖的主治医生?”
江曜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只是……一张旧照片。”鹿雨天抿了抿唇,“如果你不想说——”
“林教授五年前主刀过糖糖的手术。”江曜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术后并发症,差点要了她的命。”
鹿雨天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这就是江曜对林茜格外冷漠的原因?
“现在,”江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以继续问,或者回去睡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隐晦的警告,仿佛在说——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鹿雨天选择了闭嘴。
三天后,AR项目组的山区实践名单正式公布。
鹿雨天站在公告栏前,盯着那张打印纸,指尖发冷。
公益实践地点:云山县青山小学
带队老师:王志明(计算机系)、刘芳(艺术系)
学生名单:
1. 江曜(队长)
2. 鹿雨天(美术指导)
……
7. 林茜(宣传组)
林茜的名字赫然在列。
“开什么玩笑?!”许琳琅一把扯下名单,“那贱人凭什么跟你们一起去?她懂个屁的AR!”
鹿雨天没说话。她想起那晚江曜提到林茜父亲时的眼神,想起糖糖咯血的样子,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鹿同学。”辅导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笑容和蔼得诡异,“这次实践是校领导特别关注的,林茜同学负责宣传报道,你们……好好相处。”
特别关注。校领导。
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鹿雨天突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实践任务,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
出发当天,暴雨倾盆。
鹿雨天拖着行李跑到校门口时,大巴已经快坐满了。她一眼就看到江曜坐在最后一排,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周围空着一圈座位,没人敢靠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里有人吗?”
江曜眼皮都没抬:“有。”
“……哦。”
她尴尬地转身,却发现其他座位基本都被占满了,只剩林茜旁边还有个空位。
林茜冲她甜甜一笑,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雨天,来坐呀~”
那笑容假得让人反胃。
鹿雨天僵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后衣领被人一拽——
“你坐里面。”江曜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刚才的座位。
整个大巴瞬间安静。
林茜的笑容僵在脸上。
鹿雨天耳朵发烫,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僵硬地挪到窗边坐下。江曜随后落座,高大的身影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两人手臂不经意间相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心跳加速。
窗外雨势渐猛,大巴缓缓启动。林茜在前排回头,眼神阴毒得像条毒蛇。
五小时的车程,暴雨未停。
大巴在盘山公路上艰难行驶,能见度不足五米。鹿雨天昏昏欲睡,脑袋不自觉地歪向一侧——
“砰!”
一声巨响,车身剧烈颠簸!
她猛地惊醒,发现江曜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撑在前座靠背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回事?!”有同学尖叫。
司机颤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刚、刚才有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差点砸中车……”
鹿雨天透过雨幕望去,只见前方山路上,几块碎石正顺着斜坡滚落。而在更高处的山崖上,隐约可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像是有人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