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空气像灌了铅，晓萌捏着话筒讲了三个笑话，最后自己都笑不下去，话筒线在指尖绕了三圈。理纱坐在角落调效果器，试音时指尖划过琴弦的力度比平时重，泛音里带着点发闷的涩——早上有人在布告栏贴了张匿名纸条，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 “kessoku？别招笑了”。
海棠（放下鼓槌）休息会儿吧
王菡（蹭到晓萌身边，小声）放学要不去买杯奶茶？
可话音刚落就被理纱突然响起的吉他声打断。那声音没加什么增益，干巴巴的，像被揉皱的纸。
……
排练结束后，理纱背起琴包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半拍。
理纱牧时，明天，电吉他和效果器能借我一下吗？
牧时（脱口而出）啊？当然可以。
不过，他忽然想起日程表——海棠要去足球队练习，王菡得准备物竞模拟，晓萌作为团支书，要去帮忙整理档案，排练早就定到了下周。理纱这是要……
牧时等下，理纱。你是不是忘了……
不过她已经转过走廊拐角，衬衫下摆扫过楼梯扶手，没回头。牧时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手里还攥着贝斯的背带。
牧时（暗自担心）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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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他路过教学楼时，人群围在教学楼前的银兴树下，里三层外三层。他挤进去时，鞋差点被踩掉。他听到了吉他声，不是平时排练的调子，带着炸开的尖锐感，像有人把玻璃碎片扔进了音箱。
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假设。
其实，牧时一开始根本没想过理纱会这样做，毕竟那种强力过载失真音色不像是理纱的风格。她向来偏爱干净，连延迟效果都只用三成。
不过事实显然与牧时的假设相同，理纱正抱着牧时的那把暗红色电吉他，盘坐在教学楼门前，指尖挥舞间弹出极快的solo，不是炫技，真是要报复了。
在她旁边放着琴包，上面立了一块牌，用马克笔写着“特此敬告某些人，请注意你的言行”
路人甲（凑上去）同学，你这是干嘛呢？
炮灰乙（举着手机录像）
学生丙（小声议论） 这不是奥班那个总在角落的女生吗？
理纱眼皮都没抬，拨片（是牧时放在琴包里的备用拨片，她居然用上了）在琴弦上刮出一串琶音，比刚才更急，更狠。
牧时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终于懂了，慌忙冲到琴房，拿起贝斯和音箱，扯着线就往人群外冲，站定在在人群外不近不远的地方。
solo正到最密的地方，像暴雨砸在铁皮棚上。在那阵密集的音符间隙，牧时拧开了贝斯音箱的开关，一个沉稳的根音猛地扎下去，像给狂奔的洪水钉了根桩。
听到贝斯声的人群“哗”地转过身。理纱的拨片顿了半秒，抬起头时，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粘住了。她看着人群外的牧时，看着那把稳稳抱在他怀里的贝斯，指尖的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人们不觉主动让出一条道，理纱的琴声也慢了一些。
见状，牧时停了下来，牧时提着音箱往前走，鞋踩过露水打湿的地砖，发出“嗒嗒”的响。
牧时（站定，弯腰把音箱凑近）这是理纱的最高速？好厉害。
理纱的睫毛颤了颤，拨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甩出个泛音。
理纱弹根音吧。
牧时笑了，左手按上指板。
他没弹基础的根音，而是在间隙里加了串小小的加花，像给旋律搭了层台阶。理纱立刻接了上去，失真音色里突然融进个清亮的滑音，像乌云里漏出的阳光。
围观的人渐渐安静了，有人开始跟着节奏点头。晓萌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前排，举着手机录像，屏幕都快贴到脸上；王菡从竞赛教室里探出头，举着讲义挥了挥；海棠穿着训练服，抱着膝盖坐在花坛上，鼓点在心里打得正欢。
这样，他们“街头”演出了十分多钟，直到教导主拿着保温杯走过来，理纱的最后一个音符才戛然而止，过载声还在空气里荡。主任看看琴盒上的字，又看看牧时手里的贝斯和理纱泛红的眼角，
教导主任（叹气）散了散了，快上课了。
——毕竟是奥赛部的两个孩子，成绩也不坏，就不多计较了。他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没再多说。
琴房里，牧时把电吉他放回琴包时，才发现理纱正对着窗外出神，眼角带着泪痕，原本还想说理纱“真乱来”之类的话忽然咽了下去，
牧时谢谢你……
理纱嗯……这就是kessoku。
她说罗马音时结尾带着气音，像平常的理纱，却又不太像。
牧时忽然觉得，这位话少心细的吉他手更是难得了。
不过她走后，牧时拿起效果器，忽然发现自己的过载单块快烧了，应该是电源接的时候出了问题。
牧时这孩子该有多生气啊……
（其实，理纱比谁都清楚“乐队”两个字的重量——不是完美的和声，华丽的舞台，是有人诋毁时，哪怕说不出话，也能用音乐站出来；是不管多快的solo，总有个人能稳稳托住你的根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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