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当天,宾客络绎不绝。我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下楼时,宋锦川正站在玄关迎客,与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从容得体,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笃定。看见我,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朝我微微颔首,介绍道:“这是我哥,宋锦鹤。”
来人纷纷道贺,语气里满是“兄弟俩都有出息”的赞叹。我扯着嘴角应付,目光却落在他胸前口袋里那支钢笔上——笔帽被摩挲得发亮,显然常被触碰。
宴席过半,我借口透气走到露台。晚风带着初夏的热意拂来,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喝这个。”他递来一杯温水,“你胃不好,少碰酒精。”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到他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他低头看着地面,声音闷在风里:“苏州那个项目,我看了你的草图,结构设计很新颖。”
“嗯,还在修改。”
“需要融资的话,”他顿了顿,语气放得平缓,“我的公司可以注资。”
我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宋总现在是资本方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光亮瞬间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移开视线,远处的霓虹灯在他眼里碎成一片光斑,“三年前你说,让我信你一次。”
他的呼吸顿住了。
“现在信了。”我补充道,声音轻得被风吹散,“你做得很好。”
他突然上前一步,我下意识后退,后腰抵在冰凉的栏杆上。他的手撑在我身侧,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只是这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睫毛上沾着月光,“哥,这三年你在巴黎,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过我?”
露台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想起他高中时在雨里等我放学,手里举着把太大的伞,半边肩膀湿透;想起他在创业失败的深夜打跨国电话,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和压抑的咳嗽;想起母亲说他住院时,床头始终放着我送的钢笔。
掌心又开始冒汗,像接到母亲电话那天一样。我偏过头,看见他西装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颗淡红色的小痣——是小时候被热水烫的,那时他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说怕留疤不好看。
“宋锦川,”我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你领带歪了。”
他的动作僵住了。
我抬手,指尖穿过他颈间的布料,将那根松垮的领带系成标准的温莎结。指腹擦过他发烫的皮肤,他的呼吸骤然变重,像搁浅的鱼。
“今天有长辈,这样才像样。”我收回手,转身往客厅走。
经过香樟树下时,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雪落:
“哥,我没忘你换了香型。只是我……还没找到能替代的味道。”
夜风卷起落在肩头的花瓣,我没回头,只是握紧了口袋里那支从巴黎带回来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他的名字,是准备了三年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