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兜兜转转，孩子们渐渐长大，思羽上了小学，念安也进了幼儿园。老巷的梧桐树又落了几轮叶，林微和沈亦舟之间，竟悄悄漫起了几分久违的暧昧。
那是个周五的晚上，孩子们在奶奶家留宿。两人难得独处，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屏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映在彼此脸上。看到动情处，林微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沈亦舟伸手，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
没有了孩子在中间叽叽喳喳，空气里的安静都带着点微妙的甜。他低头时，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像多年前那个暴雨夜，暖黄灯光下的悸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看电影吗？”他轻声问，指尖在她手臂上轻轻摩挲。
“记得，你说喜欢我画的老巷。”林微仰头看他，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那时候我就想，这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低笑出声，俯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何止是不一样。”话音落下，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怕惊扰了什么，然后是眼尾，再到唇角。这个吻很轻，却带着积攒了多年的深情，让林微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那晚之后，两人之间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早上送完孩子，他会绕路陪她去画室，路上买一杯她喜欢的热拿铁；晚上他加班晚归，她会留一盏玄关的灯，温着汤等他，他进门时，她会像年轻时那样，递上一双温热的拖鞋，指尖不经意地碰在一起，便会引来彼此会心的笑。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林微发现自己又开始犯困，早晨刷牙时，熟悉的恶心感再次袭来。她拿着验孕棒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两条清晰的红杠，愣了许久，然后转身，笑着跑去找正在厨房做早餐的沈亦舟。
“沈亦舟，”她从背后抱住他，把验孕棒举到他眼前，“你看。”
沈亦舟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锅里，他转过身，看着那片小小的塑料，又看看她，眼睛一点点睁大，像个得到惊喜的孩子。“真的？”他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我们……又要迎来一个小家伙了？”
林微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笑着点头，眼眶却湿了。
第三次怀孕比前两次都要辛苦。林微已经过了三十岁，孕期反应格外强烈，吃什么吐什么，常常半夜被饿醒，又什么都咽不下。沈亦舟心疼得不行，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查遍了孕期食谱，甚至学会了做她爱吃的酸梅汤，放在冰箱里，她想吐时喝一口能舒服些。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林微的腿开始浮肿，沈亦舟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按摩，手法笨拙却格外认真，边按边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小家伙，要乖乖的，别让妈妈太辛苦，不然爸爸可不饶你。”
思羽和念安也懂事了许多。思羽会搬来小板凳，站在旁边给妈妈讲故事，说“等弟弟或妹妹出生了，我来带”；念安则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塞进妈妈手里，奶声奶气地说“给宝宝玩”。
孕晚期时，林微的睡眠变得很差，常常因为胎动睡不着。沈亦舟便陪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头给她读绘本，读着读着，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就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天亮。他的腰早就不如年轻时硬朗，却从不说一句累，只是在她醒来时，笑着说“昨晚宝宝很乖，没怎么闹”。
预产期前三天，林微开始出现规律宫缩，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比前两次生产都要猛烈。沈亦舟抱着她往医院赶时，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紧紧咬着嘴唇，冷汗浸透了睡衣。
进产房后，阵痛越来越密集，可宫口开得异常缓慢。医生检查后神色凝重地告诉沈亦舟：“胎儿体位有些不正，产妇体力消耗太大，可能需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甚至……可能出现大出血的风险。”
沈亦舟的腿瞬间软了，他扶着墙才站稳，声音发颤：“医生，一定要保住她们母子平安，无论什么代价。”
产房里，林微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却死死抓着床单不肯放弃。护士把沈亦舟请进去陪产时，她睁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忽然用尽全身力气说：“亦舟……我怕……”
“不怕，我在呢。”沈亦舟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心的汗蹭在她手背上，“有我在，我们一起等宝宝出来，你答应过要陪我到老的，不能食言。”他哽咽着，却故意挤出笑容，“你看思羽和念安还在外面等，他们还等着看小弟弟呢。”
医生不断监测着胎心，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在安静的产房里格外刺耳。“产妇用力！胎心在下降！”医生的声音带着急促，“准备器械，可能需要产钳辅助！”
林微听到“胎心下降”四个字，忽然像是被注入了力量，她咬着牙，跟着医生的指令拼命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沈亦舟的胳膊里，留下几道血痕。他疼得皱眉，却死死忍着，在她耳边一遍遍喊：“微微加油！我在！宝宝也在等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微的头发被汗水湿透，贴在脸上，嘴唇咬出了血，却始终没有松劲。沈亦舟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只能一遍遍地给她擦汗，给她力量。
“看到头了！再用力！”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林微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仿佛把全身的生命力都倾注在这一刻。
“哇——”
一声微弱却顽强的啼哭响起时，林微猛地松了劲，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产妇失血过多！快准备输血！”
“新生儿有轻度窒息，立刻清理呼吸道！”
沈亦舟看着林微苍白如纸的脸，听着医生急促的指令，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想去抓她的手，却被护士拦住：“先生请回避一下，我们要抢救产妇！”
他被推出产房，靠在冰冷的墙上，双腿发软。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他头晕目眩，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林微最后那句“我怕”。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说：“恭喜，母子平安。产妇失血有点多，不过已经稳住了，孩子也没事，就是有点虚弱，需要进保温箱观察几天。”
沈亦舟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扶着墙，眼泪汹涌而出，不是难过，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冲进病房时，林微还在睡着，脸色依旧苍白，手上插着输液管，手臂上满是针孔。沈亦舟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却带着熟悉的温度。他俯下身，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微微，谢谢你……辛苦了……”
窗外的阳光慢慢爬进病房，落在林微脸上，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几个小时后，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守在床边的沈亦舟，虚弱地笑了笑：“宝宝……”
“宝宝很好，是个男孩，像你，眼睛圆圆的。”沈亦舟连忙擦去眼泪，凑到她眼前，“医生说他很勇敢，跟你一样。”
林微眨了眨眼，眼泪滑落下来，这一次，是甜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沈亦舟在产房外站了整整六个小时，直到她脱离危险才肯坐下；才知道他看着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婴儿时，一边笑一边哭，说“这是我和微微用命换来的宝贝”。
一周后，林微抱着渐渐强壮起来的小儿子，沈亦舟牵着思羽和念安，一家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老巷的风依旧带着栀子花香，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踏实。林微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又看看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沈亦舟，忽然明白，爱情最动人的模样，从来不是初见时的心动，而是历经风雨后，依旧紧握的双手，和那句始终未变的“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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