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竹叶剪得支离破碎，落在赵敬那张阴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寒意。他身后的手下已经散开，呈扇形围了上来，手里的兵刃在夜色里闪着冷光，将山神庙门口的路堵得死死的。
“周首领，你说你这又是何苦？”赵敬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语气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放着天窗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掺和这些陈年旧事，难道真以为凭你们两个，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周子舒没说话，只是将苏郎中往温客行身后推了推，自己则上前一步，玄色衣袍在风里绷紧，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废话少说，动手吧。”
“倒是比从前硬气了。”赵敬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沉，“给我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未落，十几个黑衣人便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周子舒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冲入人群，短匕划破空气，带起一串刺耳的锐响。他的招式依旧狠辣，却比在天窗时多了几分章法，显然是这些日子心境变化，连带着武功路数也悄然改了。
温客行也没闲着，铁扇“唰”地展开，扇骨点、扫、劈、戳，招招刁钻。他红衣翻飞，在黑衣人中穿梭，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所过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偶尔瞥见周子舒遇险，他会不动声色地绕到对方身后，用扇骨格开偷袭的兵刃，动作默契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苏郎中缩在庙门后，看着眼前刀光剑影，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他知道，自己不能给这两位恩人添乱。
激斗中，周子舒对上了那个左眉带疤的壮汉。对方显然是赵敬手下的好手，长刀舞得虎虎生风，逼得他连连后退。就在壮汉一刀劈向他面门时，周子舒忽然矮身，匕首贴着刀身滑上，顺势往对方手腕刺去。那壮汉反应也算快，急忙撤刀，却还是慢了半步，手腕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找死！”壮汉怒吼一声，攻势愈发凶狠。周子舒以巧破力，一时间竟也难以占到便宜。
这边温客行刚解决掉两个黑衣人，转头就见周子舒被缠住，眉头一皱，便想上前帮忙。可刚迈出一步，就被三个黑衣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他心里着急，铁扇舞得更快，扇骨上竟隐隐带了风雷之声。
“周首领，看来你这帮手也不怎么样啊。”赵敬站在圈外，抱着胳膊看戏，“再撑下去，怕是连你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子舒充耳不闻，只是专注于眼前的对手。他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消耗，右腹的伤口被牵扯得隐隐作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那壮汉抓住机会，长刀猛地变劈为扫，直取他下盘。
周子舒暗道不好，急忙提气想躲，却终究慢了半拍，被刀风扫中膝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那壮汉见状，狞笑着一刀刺来，眼看就要得手——
“小心！”
温客行的声音带着焦灼，几乎是同时，一枚铜钱破空而来，“铛”地一声撞在壮汉的刀背上。壮汉只觉手腕一麻，长刀险些脱手，攻势顿时一滞。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周子舒已稳住身形。他眼神一厉，不退反进，短匕直取对方心口。那壮汉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匕首没入自己胸膛，嘴里涌出鲜血，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倒了下去。
温客行趁机解决掉身边的黑衣人，几个起落便冲到周子舒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触到周子舒膝盖上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了。
“死不了。”周子舒喘着气，推开他的手，“先解决赵敬。”
赵敬见手下死伤过半，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这两人联手竟如此难缠，当下也不敢再大意，握紧长剑便冲了上来。“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赵敬的武功显然比那些手下高出一截，长剑挽出朵朵剑花，逼得两人连连后退。温客行护着周子舒，铁扇与长剑碰撞，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的剑招偏刚猛，你从旁牵制，我找机会攻他下盘。”温客行低声对周子舒道。
周子舒点头，忍着膝盖的疼痛，身形一晃，绕到赵敬侧面。短匕如同毒蛇吐信，专刺对方破绽。赵敬腹背受敌，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三人缠斗在一处，剑光、扇影、匕芒交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旋转的涡流。苏郎中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出声打扰。
激斗百余回合，赵敬渐渐落了下风。他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忽然转身就跑。“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咱们走着瞧！”
“想走？”温客行岂会放过他，铁扇脱手而出，直取他后心。赵敬听得风声，急忙侧身躲避，铁扇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带起一片血花。他吃痛之下，跑得更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追吗？”温客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问道。
“不必。”周子舒摇了摇头，“他跑不远，迟早还会再出现。先处理这里的事。”
两人转身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检查了一遍昏迷的黑衣人，确认没有活口后，才松了口气。温客行扶着周子舒走到庙门旁，见苏郎中安然无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多谢二位恩人。”苏郎中对着他们深深一揖，眼眶通红，“若不是你们，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
“举手之劳。”温客行扶起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青石镇。”
周子舒点了点头，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温客行见状，不由分说地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周子舒一怔：“不用……”
“别废话。”温客行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膝盖受了伤，难道想拄着拐杖走？”
周子舒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伏了上去。温客行的背很结实，带着淡淡的冷香和烟火气，竟让他莫名地安心。
温客行背起他，又让苏郎中跟紧些，三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山神庙，往竹林外走去。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跳跃的星辰。
“你说，”温客行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清晰，“赵敬跑这么快，会不会是去搬救兵了？”
“很有可能。”周子舒的声音从他颈后传来，带着点闷闷的质感，“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苏郎中藏起来。”
“放心，我知道有个地方。”温客行笑了笑，脚步轻快了些，“保证让他们找破头也找不到。”
周子舒没再问，只是轻轻伏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竹林里的风带着凉意，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炭炉。
或许，这样的并肩作战，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悄悄抬眼，看着温客行被月光染成金色的发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很快又隐去，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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