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州城的第三日，两人抵达了一处名为“溪云镇”的江南小镇。镇子依水而建，青石板路被春雨洗得发亮，两岸的杏花正开得绚烂，粉白的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倒是应了温客行那句“江南春色”。
他们选了家临河的客栈住下，二楼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见潺潺流水和对岸的人家。温客行一放下行囊就拉着周子舒去逛镇集，说是要尝尝江南的“撑腰糕”。
镇集上热闹非凡，卖花的姑娘、挑着担子的货郎、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人，处处透着安逸平和。温客行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周子舒：“尝尝？比北方的甜些。”
周子舒接过，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散开，倒也清爽。他看着温客行吃得眉眼弯弯，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确实比刀光剑影要舒心得多。
“你看那糖画，像不像你那把铁扇？”温客行指着不远处的糖画摊，摊主正用糖稀勾勒出一把栩栩如生的扇子。
周子舒望去，还真有几分相似。他刚想说什么，却瞥见人群里有几个身影一闪而过，动作利落，眼神警惕，不像是普通百姓。
“怎么了？”温客行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是天窗的人？”
“不像。”周子舒摇头，“步伐更像江湖门派的路数，而且……他们身上有股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常年与鬼谷打交道的人才会有的气息。
温客行收起糖葫芦，指尖在袖中握住了铁扇：“看来，有些人不打算让我们安稳过日子。”
两人不动声色地往客栈走，果然，那几个身影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走到僻静的巷口时，对方终于动了手——三道黑影从屋顶跃下，长剑直刺温客行后心，招式狠戾，带着鬼谷特有的阴毒。
“找死！”温客行早有防备，铁扇反手一挥，“当”的一声格开长剑，同时旋身踢向左侧那人的膝盖，动作快如闪电。
周子舒也没闲着，短匕出鞘，直取右侧刺客的咽喉。他的招式简洁利落，招招致命，显然是不想浪费时间。
不过片刻，三个刺客就被制服在地。温客行踩着其中一人的背，冷声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啐了一口血沫，眼神怨毒：“温客行，你这叛徒！老谷主待你不薄，你却引外人血洗鬼谷，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温客行的脸色沉了下来：“老谷主？他早在三年前就被我废了武功，扔去喂蛊了，看来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想找我报仇。”
周子舒皱眉：“是鬼谷的残余势力？”
“多半是。”温客行踢晕脚下的刺客，“当年我清理鬼谷，漏了些老顽固，看来是躲在暗处养精蓄锐，现在才敢冒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想过安稳日子，可过去的债，没那么容易还清。
回到客栈，温客行翻出苏郎中送的那本医书，随意翻看着，忽然道：“要不，我们去鬼谷一趟？”
周子舒抬眼：“回去？”
“嗯。”温客行点头，“与其被他们缠上，不如主动回去了断。鬼谷的机关布置我熟，正好趁机把那些余孽一网打尽，省得日后麻烦。”
周子舒沉默片刻，点头道：“也好。但鬼谷凶险，得做些准备。”
“放心，”温客行笑了笑，“有我在，保你周全。”
次日清晨，两人辞别了溪云镇，往鬼谷方向而去。一路向北，江南的春色渐渐被萧瑟取代，山路也越发崎岖。
这日傍晚，他们抵达了鬼谷外围的“无妄崖”。崖下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深不见底的深渊，正是当年温客行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过了这崖，就是鬼谷腹地了。”温客行指着崖上的吊桥，“那桥看着结实，其实机关遍布，走错一步就会掉进深渊。”
周子舒看着吊桥，忽然道：“你当年……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温客行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背着阿湘，一步一步爬出去的。那时候想着，外面的世界再难，也比鬼谷好。”
他走上前，在吊桥的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又踢了踢右侧的第三块木板，吊桥忽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原本隐藏的石阶露了出来。
“走这边，安全些。”温客行回头，向周子舒伸出手。
周子舒看着他伸出的手，掌心还有当年练铁扇留下的薄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温客行的手很暖，紧紧握住他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两人并肩走上石阶，身后的吊桥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个被遗忘的旧梦。
“其实，”温客行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以前总想着，等报了仇，就找个地方等死。毕竟手上沾了太多血，活太久也是折磨。”
周子舒侧头看他：“现在呢？”
“现在不想了。”温客行笑了，眼底的光比崖下的云雾还要亮，“现在觉得，能活着挺好的，能和你一起看看江南的花，尝尝溪云镇的糖葫芦，就更好了。”
周子舒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些。
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鬼谷深处传来的诡异鸟鸣。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或许还有更多的恩怨等着他们了结，但只要这双手还握在一起，似乎就没什么好怕的。
江湖路远，风雨兼程。
但只要身边有彼此，便是最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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