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在一处名为“忘忧谷”的地方停了下来。
谷里有潺潺的溪流,有茂密的竹林,最难得的是后山有一处天然温泉,与温客行曾憧憬的模样几乎不差分毫。两人合力盖了间木屋,屋顶铺着茅草,窗棂糊着宣纸,门前种着几株茶花,竟是意外的雅致。
温客行说到做到,每日里不是去山林里打猎,就是蹲在溪边钓鱼,回来时总能带回些新鲜的野味或肥鱼。他还在屋后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上了青菜萝卜,说是“自己种的吃着香”。
周子舒则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架起酿酒的陶罐。他酿的酒不烈,带着些花果的清香,温客行却格外爱喝,常常捧着酒坛坐在门槛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抿两口,看得周子舒总忍不住说他“酒鬼”。
日子过得平静而缓慢,像谷里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
这日清晨,周子舒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忽然听到温客行在后山喊他。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只见温客行站在温泉边,手里拿着一支画笔,画板上摊着一张宣纸。
“你看。”温客行笑着招手。
周子舒走过去,只见画板上画的正是温泉的景色,雾气缭绕,岸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影,青衫白发,正低头看着水面,神情闲适。画得不算顶尖,却将那份安宁的意境勾勒得恰到好处。
“画好了?”周子舒问。
“嗯。”温客行点头,在画的角落题了两个字,“叫《忘忧图》,怎么样?”
周子舒看着那两个字,又看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挺好。”
温客行放下画笔,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他:“给你的。”
周子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玉佩,样式简单,却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絮”字。“你什么时候弄的?”
“前几日在溪边捡的石头,闲着没事就雕了。”温客行挠了挠头,“手艺不好,你别嫌弃。”
周子舒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那个“絮”字,心里暖暖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温客行:“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囊,布料是他用染了草木汁的棉布缝制的,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做的?”温客行眼睛一亮,立刻挂在腰间,宝贝得不行,“我天天带着。”
两人坐在温泉边,看着远处的竹林在风中摇曳,一时都没说话。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段鹏举他们……好像没来过。”周子舒忽然开口。
“大概是找不到吧。”温客行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找到了又怎样?这谷里的机关,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他握住周子舒的手,指尖相触,带着熟悉的温度,“我们在这儿,挺好的。”
周子舒点头,回握住他的手。
是啊,挺好的。
没有了鬼谷的阴鸷,没有了天窗的血腥,没有了朝堂的纷争,只有彼此,只有这谷中的日月星辰,草木山川。
他们曾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却在这忘忧谷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光明。
温客行忽然站起身,拉着周子舒往木屋跑:“走,今天钓了条大鱼,我给你做松鼠鱼吃!”
“你会做吗?”周子舒笑着问,脚步却配合着他。
“不会可以学嘛!”温客行回头看他,阳光照在他脸上,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你教我?”
“我也不会。”
“那我们就瞎做!反正煮熟了能吃就行!”
嬉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木屋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与温泉的雾气交融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或许江湖依旧风波不断,或许过往的恩怨并未完全了结,但此刻,他们只想守着这谷中的岁月,守着彼此,直到地老天荒。
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权倾天下,不是名满江湖,而是历经风雨后,能有一人相伴,在小小的山谷里,过着简单而安稳的日子。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