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傍晚时分还只是飘着零星小雪,到了夜里,就成了漫天风雪,卷着寒风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周子舒把炭炉烧得旺旺的,屋里暖融融的。他坐在灯下翻着医书,眼角的余光却总往门口瞟——温客行早上说去后山看看有没有迷路的猎物,按理说该回来了,可这雪下得太大,山路怕是不好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温客行抖着身上的雪走进来,红衣上落满了白,连睫毛上都挂着冰碴,活像个从雪堆里捞出来的人。
“可算回来了。”周子舒放下书,起身去拿披风给他披上,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手,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提了,”温客行搓着手凑到炭炉边,哈着白气笑道,“碰上只傻狍子,追了半座山才逮着,你看!”他献宝似的从背后拎出一只肥硕的狍子,皮毛上还沾着雪。
周子舒看着那狍子,又看了看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没好气地说:“为了只狍子,冻成这样,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温客行凑近他,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狍子肉嫩,炖着吃最好,给你补补身子。再说了,看到你吃得香,我就觉得值。”
周子舒被他说得心头一暖,转身去厨房烧水:“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碗姜汤。”
温客行应着,却没动,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笑。炭炉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把那些被风雪冻出的寒意都驱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等温客行洗完澡出来,姜汤已经煮好了,还冒着热气。他接过碗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浑身的寒气都散了个干净。周子舒正坐在桌边处理狍子肉,动作利落,刀光在灯下闪着亮。
“明天炖狍子肉,再贴几张玉米饼子,”温客行凑过去,下巴搁在他肩上,“想想就香。”
“别闹。”周子舒偏了偏头,躲开他的呼吸,“一身水汽,小心着凉。”
“有你在,冻不着。”温客行耍赖似的蹭了蹭,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雪好像小了。”
两人转头看向窗外,风雪果然小了些,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院子里的桃树落满了雪,枝桠弯着,像开满了白色的花。
“真美啊。”温客行轻声说。
“嗯。”周子舒应着,目光却落在他脸上。灯光下,他的眉眼格外柔和,少了些平日的张扬,多了些安稳的暖意。
那晚,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的。不是因为冷,只是觉得这样更暖和些。温客行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偶尔还会咂咂嘴,像是在做什么美梦。周子舒却没怎么睡,只是看着帐顶,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和身边人的呼吸声,觉得格外安心。
他想起以前,总觉得日子是熬出来的,熬到复仇结束,熬到卸下重担,就该走到头了。可遇到温客行之后,他才明白,日子不是熬出来的,是过出来的——是一起在雪夜追狍子,是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是挤在一张床上听风雪,是这些琐碎又温暖的瞬间,把日子串成了线,长到望不到头。
第二天一早,温客行果然炖了狍子肉,还贴了玉米饼子。肉香混着饼香飘满了屋子,两人围坐在炭炉边,吃得满头大汗。
“你看,”温客行夹了块肉给周子舒,笑得眉眼弯弯,“我说这狍子肉好吃吧?”
周子舒咬着肉,看着他被油沾到的嘴角,忽然笑了。
是啊,真好吃。
就像这被风雪覆盖的日子,因为有了身边这个人,也变得格外有滋有味起来。雪还在下,可屋里有炭炉,有热汤,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