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不烈,透过竹林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溪边的青石上,暖融融的。温客行搬了张竹凳坐在水边,手里握着根简陋的竹竿,鱼线垂在溪水里,纹丝不动。他却不着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晃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自在得像只晒够了太阳的猫。
周子舒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没在书页上停留多久,就被溪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吸引了。溪水清澈见底,几尾半大的鲫鱼甩着尾巴,在卵石间穿梭,偶尔还会好奇地凑到温客行的鱼饵旁,又倏地散开。
“我说周大美人儿,”温客行忽然侧过头,狗尾巴草从嘴里掉下来,“你说这鱼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我都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了,连个鱼鳞都没钓着。”
周子舒合上书,看了眼他那光秃秃的鱼钩——饵早就被小鱼啄光了,他自己还没发觉。“或许是你的饵不够香。”
“不可能!”温客行梗着脖子,“这可是我用秘方拌的鱼食,阿湘上次用它钓了满满一桶呢!”他说着,提起鱼竿一看,顿时傻眼了,“嘿,这小东西,竟敢偷我的饵!”
周子舒忍不住笑出声,从竹篮里拿出块新的鱼饵递给他:“重新挂上吧,这次看紧点。”
温客行接过鱼饵,嘟囔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小心翼翼地挂上钩,重新把鱼线甩进水里。这次他学乖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连哼小曲的兴致都没了。
周子舒没再看书,就坐在旁边看着他。阳光落在温客行的侧脸,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只一门心思盯着水里的动静。这样的他,没了鬼谷谷主的戾气,也没了算计人心的狡黠,只剩下孩童般的执着,鲜活又生动。
“动了动了!”温客行忽然低呼一声,猛地提起鱼竿,鱼线被绷得笔直,带着“嗡嗡”的响。一条半尺长的草鱼在水面上挣扎,银亮的鱼鳞闪着光。
“抓住了!”温客行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手忙脚乱地收线,差点把鱼竿扔了。周子舒起身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把鱼放进竹篮里,看着那条还在蹦跶的草鱼,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厉害吧?”温客行扬着下巴,一脸得意。
“厉害。”周子舒点头,替他擦掉额角的汗,“够我们今晚加餐了。”
“那是,”温客行凑近他,压低声音,“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鱼是想让你也动动手,不然总坐着多没意思。”
周子舒挑眉:“哦?那我要是不动呢?”
“那我就钓一篮子鱼,让你顿顿吃鱼,吃到你求饶为止。”温客行笑得狡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鱼竿上放,“来,试试?很好玩的。”
周子舒拗不过他,只好接过鱼竿。他没钓过鱼,动作生疏得很,鱼钩刚放进水里就被水草缠住了。温客行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伸手从他身后环住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解水草。
“你看,这样轻轻一挑就行,”他的气息拂过周子舒的耳畔,带着青草的清香,“钓鱼急不得,得跟它耗着,比的就是谁有耐心。”
周子舒的耳根微微发烫,却没躲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溪水潺潺流淌,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一切都慢得像首诗。
后来,他们终究没再钓上第二条鱼,可竹篮里的那条草鱼,已经足够让晚餐变得丰盛。温客行拎着竹篮走在前面,哼着跑调的小曲,红衣在绿树间格外显眼;周子舒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那本书,嘴角却始终扬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分不开的画。其实钓不钓得到鱼,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溪畔的风很暖,身边的人很好,这样慢悠悠的日子,过一天,就多一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