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劫】——千机

江若挽看着那碗浓黑如墨、苦气冲天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喝？谁知道这仙侠世界的药对他这冒牌货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奇怪作用。不喝？刚“受惊”的弟子拒绝师娘好心安排、长老亲自煎的药，未免太不合常理。

电光石火间，他脸上挤出一个虚弱又感激的笑容，伸手去接药碗：“有劳二师兄了……”手指看似无力地一颤，碗沿一斜——

“哎呀！”

就在药汁即将泼洒出来的瞬间，方若鸿手腕灵巧地一托一转，稳稳地将碗扶正，竟是一滴未洒。他笑容不变，眼神里那丝探究却更深了些：“小师弟小心，这药金贵着呢。看来你是真吓得不轻，手都软了，来，师兄帮你。”

说着，竟是要亲自喂药的架势。

江若挽头皮发麻，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忽然闪过一行细小的字迹：【药无毒，可安神，但含微量凝魄草，或与稳固神魂有关。】

是叙棠！

虽然不明白“稳固神魂”是这世界的惯例还是师娘看出了什么，但“无毒”两个字让他定了心。再躲闪反而更可疑，他心一横，就着方若鸿的手，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地将那碗苦得令人发指的药一饮而尽，喝完还配合地咳了几声，小脸皱成一团。

“多谢……师兄。”他气息奄奄地说。

方若鸿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眼底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些，变回了纯粹的关切：“好了好了，喝了药就好好休息。师父吩咐了，让你明日一早便去千机阁。”

……

次日，江若挽根据原主零星记忆和叙棠偶尔的提示，摸索着找到了千机阁。

那是一座巍峨却古朴的巨塔，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成，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隐隐有流光闪烁。塔门洞开，里面却并非想象中的殿堂，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般的混沌光晕，散发出无数或强或弱、或冰冷或炽热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眼前景象骤变，仿佛一步跨入了宇宙星空。无数光点在他周围漂浮、流转，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件武器或法器，形状各异，气息万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琴笛扇伞……甚至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形态的光团。低沉的嗡鸣、清越的颤音、冰冷的煞气、温和的暖意……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神震荡。

【静心凝神，放出你的一缕灵识，与之感应。】叙棠提示。

江若挽依言照做，努力放空思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延伸出去。

大多数光点对他的灵识毫无反应，径直掠过。少数几个微微顿了一下，又嫌弃似的飞快跑开。就在他感到沮丧，怀疑自己是不是毫无资质时，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锋锐的金色光丝，从极深的角落幽幽飘来，带着一种好奇又怯生生的意味，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灵识。

那一瞬间，江若挽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尝试着用灵识温柔地包裹住那丝金光，引导它靠近。金光犹豫了一下，缓缓地，从黑暗深处浮现出来——那是一柄短剑的虚影，造型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简陋，剑身黯淡，只有刃口处流转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锐利金芒，看起来……毫不起眼。

【千机剑（未觉醒状态）。】叙棠给出了简单的标识。

“千机剑？”这名字听起来挺唬人，样子却这么寒酸？但那种奇妙的感应做不得假。江若挽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伸手向那柄小剑的虚影抓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侧后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来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漆黑斗篷里，脸上戴着无孔面具，手中一柄淬着幽蓝暗光的匕首，直刺江若挽后心！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杀气凝练如实质，瞬间锁死了他所有退路！

江若挽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恐惧都只来得及升起一半，死亡的气息已然降临！

他瞳孔猛缩，脑中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

“锵——！”

另一道更快的黑色闪电从斜刺里劈来！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长刀，刀身狭直，带着一股决绝的冷冽煞气，精准无比地斩在淬毒匕首上，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道将匕首荡开，那黑袍刺客显然没料到竟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并拦截成功，动作微微一滞。

持刀者身影显现，竟是一个看起来比江若挽还要高上一个头的少年。一身紧束的黑色弟子服，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眉眼精致却冷若冰霜，没有丝毫表情。他握刀的姿势稳如磐石，周身散发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冰冷杀意和锐气。

【你的师弟——柳若寒！】

柳若寒一刀格开刺客，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反手又是一刀劈出，刀势凌厉狠绝，完全是搏命的打法，逼得那黑袍刺客不得不后退一步。

“退后！”柳若寒的声音清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小小的身躯挡在江若挽身前，面对实力明显高出一截的刺客，毫无惧色。

江若挽惊魂未定，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只有十四岁的、冷得像块冰的师弟，又瞥了一眼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刀，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你排行十一，12岁。他排行十三，14岁。是你师弟。】

……这气场、这刀法……

那黑袍刺客见偷袭失败，目标又有强援，发出一声沙哑难听的冷哼，身形一晃，再次融入扭曲的幽蓝色空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危机解除，千机阁内仿佛又恢复了原状，只有漂浮的光点似乎被刚才的杀气惊扰，流动得快了些。

柳若寒这才缓缓收刀入鞘，动作一丝不苟。他转过身，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看向江若挽，没有任何关切或好奇，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手中那柄刚刚抓住的、毫不起眼的千机剑虚影。

“师尊闭关，宗门内外并不太平。你既已择器，速离。”说完，也不等江若挽回应，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无数光点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若挽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柄名为“千机”的古朴短剑虚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师娘让他来千机阁，是真的让他选武器，还是……另有用意？那个刺客是谁？为何要杀他这个小透明？而这个年仅十四岁、修为似乎高得离谱、杀气比刺客还重的十三师弟柳若寒，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感觉自已踏入的不是仙途，而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获取武器：千机剑（未觉醒）。遭遇刺杀。获救。】叙棠的字迹平静地浮现，【建议：尽快离开，并熟悉新武器。】

江若挽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的短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