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他喘息着,声音冰冷而决绝,目光扫过牢中昏迷的上官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孤不需要解释!孤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攫着宋一梦的下巴,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块砸下:
“从今往后,上官鹤不再负责你的安全!孤会另派心腹护卫!”
“你给孤记住,”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宋一梦的眼底,带着一种残忍的占有欲,“你是孤的人!永远都是!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离他远点!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已不言而喻。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任由宋一梦无力地跌倒在地,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着侍卫厉声道:“看好他!醒了立刻禀报!” 随即拂袖而去,留下满室冰冷的绝望和宋一梦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
楚归鸿虽死,但他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是一些潜伏极深的死士,对楚归鸿有着近乎狂热的忠诚。当“上官鹤亲手端药打掉了楚归鸿大人唯一骨血”的消息,如同淬毒的暗箭,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入这些死士耳中时,一股滔天的仇恨瞬间被点燃!
大人身死,血脉断绝!此仇不共戴天!上官鹤,必须死!
几日后,上官鹤因伤势过重和体内余毒未清,被南恒暂时移出地牢,在东宫一处偏僻的院落“静养”,实则严加看守,等待“审问”。他的外伤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逐渐愈合,但内腑的震荡和余毒带来的虚弱,让他精神萎靡,
突然,静室窗外极细微的“簌”一声轻响,仿佛夜鸟掠过树枝,又似枯叶被风吹拂。
榻上昏迷的上官鹤,浓密睫羽下的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常年刀头舔血、游走于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即使在重伤昏迷的混沌中,依旧在深渊边缘绷着一根敏锐的弦。那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异响,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意识边缘的迷雾。
杀意!
并非来自眼前看得见的敌人,而是潜藏在绝对的死寂之下,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无声滑行时鳞片摩擦的冰冷质感。极其微弱,却带着纯粹、冰冷、目的明确的指向性——直指这间静室,直指榻上的他!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身体如同被巨石碾过,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然而,那深入骨髓的警觉本能,却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嘶鸣,强行撬动了他沉重的意识。
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示警……太医署守卫森严,寻常宵小绝无可能潜入。能在这深宫禁苑无声无息逼近的,唯有……
楚归鸿!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男恒封锁了消息,但楚归鸿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必然已经得知了真相——关于那个被强行打掉的孩子!这杀意,是报复!是灭口!目标就是他这个执行者!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绷带,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上官鹤的指尖在厚厚的锦被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极其、极其缓慢地蜷缩起来,试图抓住身下榻褥的织物,借力。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断骨和剧毒初清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
他必须离开这里!留在这里,不仅自己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太医署无辜之人!更会……让殿下震怒之下,迁怒于她!
门轴转动,发出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上官鹤心脏骤停的“吱呀”声。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长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了门。黑影手中,一道黯淡无光的锋刃,在昏黄的烛火下折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寒星。
黑影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立在门边的阴影里,似乎在确认目标的状态,又像是在聆听外面的动静。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如同毒蛇的竖瞳,冰冷地锁定了榻上“昏迷不醒”的上官鹤。
就是现在!
就在黑影脚步即将移动的刹那,上官鹤积蓄的最后一点力量骤然爆发!他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最近的窗户撞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完全不顾断骨处传来的、几乎让他瞬间昏厥的剧痛!
“砰——哗啦!”
木窗被狠狠撞开!碎裂的窗棂木屑四溅!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死寂的夜!
“有刺客!”几乎在破窗而出的同时,上官鹤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厉吼!声音在寂静的太医署院落里炸响!
门边的黑影显然没料到目标竟在重伤垂死之际还能爆发出如此速度和警觉,动作明显一滞。而窗外,被惊动的侍卫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迅速响起!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瞬间就要将他吞噬。上官鹤重重摔落在窗外的青石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强撑着想要爬起,四肢却软得像面条,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更剧烈的痛楚。
完了……他绝望地想。引开了刺客,却逃不掉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一道纤细却异常敏捷的身影,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灵猫,猛地从旁边回廊的柱子阴影里冲了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淡雅香气。
“上官鹤!”宋一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急切。她根本没睡!白日里的惊魂未定和对上官鹤伤势的担忧,让她根本无法安眠。她避开看守,悄悄潜到太医署附近,只想远远地、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却没想到,竟撞上了这索命的杀局!
她几乎是扑到上官鹤身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架起他沉重瘫软的身体。上官鹤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压在她单薄的肩上,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走!”宋一梦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半拖半抱着他,朝着太医署后方那片通往宫苑偏僻角落的、黑黢黢的假山林冲去!她记得那里有条年久失修的排水小径,杂草丛生,鲜少有人走动。
身后,刺客黑影已经如附骨之疽般追出窗外,侍卫们的火把和呼喝声也迅速逼近。太医署瞬间被惊动,乱成一团。
“这边!”宋一梦喘息着,拼尽全力支撑着上官鹤的重量,在嶙峋的假山石和疯长的野草间跌跌撞撞地穿行。上官鹤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沉沉浮浮,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而坚韧的力量支撑着、拖拽着,在黑暗中亡命奔逃。耳边是她急促压抑的喘息,鼻尖萦绕着她发间那令人心安的淡香,是这无边黑暗和死亡威胁中唯一的支柱。
“放…下我……”他艰难地挤出几个模糊的字眼,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闭嘴!”宋一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凶狠,“要死一起死!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