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隐隐映照到前方的假山轮廓。宋一梦心急如焚,目光焦急地在黑暗中逡巡。突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靠近宫苑最外围高墙的地方,有一片堆得高高的、如同小山般的草垛!那是内侍监为过冬马匹准备的干草,尚未完全运走。
“那里!”宋一梦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上官鹤,一头扎进了那散发着干枯草叶气息的巨大草垛之中!
无数干燥粗糙的草杆瞬间将他们淹没。宋一梦将上官鹤的身体尽可能往里推,自己也蜷缩进去,用厚厚的草杆覆盖住两人。剧烈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就追到了附近!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搜!仔细搜!假山后面!草丛里!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血迹!这里有血迹!他们跑不远!”
侍卫们凶狠的呼喝声就在草垛几步之外响起。火把跳跃的光亮透过草杆的缝隙,在两人藏身的狭小空间里投下明明暗暗、令人窒息的光斑。宋一梦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金属甲叶摩擦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刀刃划过草丛的“唰唰”声,近在咫尺!
上官鹤沉重的身体压在她半边身子上,血腥味和干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浓烈得让人头晕。他失血过多,体温在快速流失,身体冰冷。宋一梦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试图温暖他,一只手依旧死死捂住他的口鼻,生怕他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搜捕的声音在附近反复逡巡,火把的光亮一次次扫过草垛,甚至有一次,一个侍卫的刀尖几乎就戳到了宋一梦头顶覆盖的草杆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外面的呼喝声渐渐远去,火把的光亮也移向了更远处。
“头儿,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宫墙根下!”
脚步声终于渐渐消失在远处。
草垛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宋一梦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冰凉地贴在身上。她松开捂着上官鹤口鼻的手,发现掌心全是汗水和……他微弱的、滚烫的呼吸。
“上官鹤?上官鹤?”她焦急地低声呼唤,轻轻拍打他冰冷的脸颊。
上官鹤没有任何回应,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太医署已经暴露,宫里更不能再待!男恒的驱逐令、楚归鸿的追杀……这深宫禁苑,对他们而言已是步步杀机的死地!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宋一梦脑中瞬间成型。她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将上官鹤沉重的身体拖出草垛。辨明方向,她架着他,朝着宫苑最西侧那片早已废弃、靠近西华门狗洞的荒僻角落,蹒跚而去。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步都踩在绝望和希望的边缘。夜色,成了他们唯一的掩护。
冰冷的宫墙,隔绝了皇城的繁华与杀机,墙外是另一片广袤而未知的天地。宋一梦带着重伤昏迷的上官鹤,如同两只受惊的孤雁,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循着记忆中模糊的旧闻,一路跌跌撞撞,朝着传说中远离官道、隐于山坳的桃溪村方向逃去。
饥饿、疲惫、恐惧,还有对上官鹤伤势的深切忧虑,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慢了他们的脚步。天光由墨黑转为深灰,又渐渐透出鱼肚白。当第一缕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为苍茫大地镀上一层惨淡的灰白时,宋一梦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趔趄,连带着上官鹤一起摔倒在一条长满荒草的田埂上。
上官鹤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拧紧,唇边又溢出一缕血丝。
“上官鹤!醒醒!不能睡!”宋一梦慌忙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泥泞,跪在他身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她害怕他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嘎吱嘎吱”的车轮声由远及近。宋一梦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半旧的牛车,慢悠悠地从薄雾弥漫的田间小道上驶来。赶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短褂的老农,车上还坐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