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最后一口,宋一梦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长长舒了口气。看着上官鹤喉结微微滚动,将药汁咽下,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然而,就在她准备将他重新放平躺好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她发髻上那支早已松脱、仅靠几缕发丝勉强固定的素银簪子,在她俯身调整姿势时,被上官鹤散开的衣襟挂住了!
“哎呀!”宋一梦轻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簪子。
这一动,簪子非但没有被取下,反而勾着上官鹤的衣襟猛地向下一扯!
本就只是随意掩着的粗布衣衫瞬间被拉开,露出了大片紧实的胸膛和那道刚刚被重新包扎好的狰狞伤口。而就在那伤口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一道寸许长的、早已愈合的陈年旧疤,清晰地暴露在昏黄的夕阳余晖里!
那疤痕的形状极其独特——并非寻常刀剑留下的平滑或撕裂痕迹,而是一个极其规整、边缘清晰的菱形!每一个角都带着一种冷酷的、属于精密武器的尖锐感!
宋一梦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所有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她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那个菱形的疤痕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这个形状……这个位置……
当时东宫剧变!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刺客的冷箭如同毒蛇般射向男恒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猛地扑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男恒面前!
她当时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得清清楚楚!那支力道奇大的箭镞,穿透了那黑影护卫的胸膛,留下的,正是这样一个菱形的、独属于东宫暗卫特制破甲箭的可怕创口!
那个刻意抹去所有痕迹、只存在于她午夜梦魇中的无名护卫……
竟然……是上官鹤?!
手中的空药碗“哐当”一声,掉落在泥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残渣溅开,如同泼洒开的、凝固的惊愕与混乱。
菱形的疤痕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在宋一梦的眼底心上。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土炕边沿简陋的木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是他!那个在血色弥漫的东宫之夜,以身为盾,为男恒挡下致命冷箭的无名暗卫!那支特制的、带着倒钩的菱形破甲箭,曾是她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血色图腾。她一直以为那人早已殉职,尸骨无存,名字连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被刻意抹去在权力的尘埃里。
却原来……他活了下来!他成了上官鹤,成了那个玩世不恭、自恋臭美、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却又一次次将她从深渊拉回的男人!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狂风搅乱的线团,千头万绪,无从理起。震惊、恍然、后怕、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看着炕上因高烧和剧痛而眉头紧锁、唇色苍白的上官鹤,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也下意识护住心口伤处的姿态,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怜惜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之前因山洞取暖而滋生的所有羞赧与隔阂。
她慢慢地、重新靠近炕沿,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平他被冷汗濡湿的鬓角。指尖滑过他滚烫的额角,最终停留在那道狰狞的、新包扎好的伤口边缘,不敢触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心口下方那个菱形的旧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