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五分。
活地狱汤剂刚泛起第一缕淡紫色的蒸汽,哈利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只在坩埚里滴了半滴蛇眠露。淡紫——介于教科书上的“标准薰衣草色”与“过量致死的深靛”之间。
斯内普的目光像两把薄刃,在蒸汽里划了一下,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扣分。德拉科·马尔福的坩埚在后排发出“嗤啦”一声,他的汤剂已经变成危险的靛青。他咬了咬牙,把剩下的水仙根整根丢进去,试图稀释颜色,结果只溅出一团酸雾,差点把高尔的袍袖烧出洞。
西弗勒斯·斯内普马尔福先生,
斯内普的声音滑过教室,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果你认为魔药学是补救课,我建议你现在就写信给圣芒戈,订个床位。
斯莱特林长桌传来几声低笑,像蛇群吐信。
七点四十五。
活地狱汤剂被装进标准药剂瓶,贴上姓名标签。哈利把瓶子放到讲台时,发现斯内普的袖口沾着一点乌木根屑——那节他刚才亲手削的,像极细的鳞片。
西弗勒斯·斯内普波特。
斯内普突然开口,声音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西弗勒斯·斯内普今晚八点到地窖储藏室。带你的坩埚刷。
哈利想追问,斯内普已经转身,黑袍扫过讲台,像一条收拢的蛇尾。上午第二节是魔咒课,与拉文克劳合堂。
弗立维教授站在一摞书上,挥舞魔杖让羽毛升空。
哈利心不在焉,手腕内侧的银蛇印痕在袍袖里隐隐发烫。他抬手时,羽毛突然失控,像被看不见的风撕扯,直直刺向天花板,钉进一只吊灯的铜链里。
菲利乌斯·弗立维波特先生!
弗立维尖声提醒。
哈利回神,赶紧挥杖:
哈利·波特羽加——迪姆勒维奥——
羽毛“啪”一声炸成雪片般的白绒,纷纷扬扬落在拉文克劳的肩头。
赫敏隔着三张桌子瞪他,眼神复杂——担心、责备,还有一种“你怎么也这样”的失望。德拉科在后排嗤笑:
德拉科·马尔福救世主连根羽毛都管不住,难怪斯内普要给他加课。
哈利没反驳。他注意到,德拉科说“加课”时,布雷斯·扎比尼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节奏恰好是蛇佬腔的“嘶——嘶——嘶”。午餐时间,斯莱特林长桌的气氛微妙。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把一块南瓜派推到哈利面前,语气轻得像在试探水温: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听说你昨晚梦到了银龙?
哈利·波特那是布雷斯
哈利咬了一口派,甜得发腻。
达芙妮笑了笑,指甲在杯沿画圈: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银龙在古灵阁跳舞,意味着金库失窃。你最好祈祷自己不是被偷的那件宝物。
高尔突然凑过来,嘴里塞满牛排:
格雷戈里·高尔斯内普真的让你今晚去储藏室?我听说那里闹鬼——上一任管理员就是半夜被咬掉半张脸……
西奥多·诺特是高年级吓新生的鬼故事。
西奥多·诺特头也不抬,翻过一页《高级魔药制作》,
西奥多·诺特不过,上一个被咬掉脸的人,确实姓普林斯。
哈利指尖一顿。普林斯——斯内普母亲的旧姓。下午没课。
哈利独自回地窖,想提前研究储藏室地形。
公共休息室空无一人,湖水在头顶晃动,绿光像被稀释的毒。
壁炉上方的铜蛇雕像忽然“咔哒”一声,蛇头转向他,嘴里吐出一卷羊皮纸。纸上只有一行字:
“银蛇醒来前,别相信任何带体温的东西。——S.P.”墨迹未干,像刚被写下。
哈利抬头,穹顶玻璃外,一条银绿色的小鱼贴着玻璃游过,尾鳍一摆,消失在深水里。傍晚七点五十。
哈利提着坩埚刷,站在地窖最底层的储藏室门口。
门是乌木质地,把手雕成盘蛇,蛇眼嵌着暗红宝石。
他伸手,门自动开了,一股比黑湖更冷的风扑面而来。室内没有灯,只有一排排玻璃瓶在黑暗里散发幽微磷光:
蜷曲的幼龙心脏、悬浮的眼球、浸泡在银色液体里的手指……
最深处,斯内普背对门口,长袍垂地,像一道被剪下来的夜色。
西弗勒斯·斯内普关上门,波特。
他的声音在玻璃间回荡,仿佛从很多年前的魔药课传来。门在背后合上,黑暗合拢。
哈利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像蛇在蜕皮。斯内普转身,手里握着那滴未用完的蛇眠露。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哈利摇头。
西弗勒斯·斯内普蛇怪的眼泪。
斯内普轻声说,
千分之一滴,就能让活地狱汤剂变成完美的淡紫。再多,就是杀人的毒。
他把水晶瓶举到哈利眼前,银液在瓶里旋转,像一条缩小的银河。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的手腕。
哈利下意识按住袖口。
斯内普的魔杖尖挑起他的袍袖——银蛇印痕在昏光下清晰浮现,鳞片边缘微微翘起,像要游动。
西弗勒斯·斯内普分院帽没告诉你,
斯内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条蛇,是斯莱特林本人留下的标记。每一代只有一个人会被选中。
他顿了顿,黑眼睛盯住哈利。
西弗勒斯·斯内普上一个,是汤姆·里德尔。
玻璃瓶里的磷光忽然集体熄灭。
储藏室陷入绝对黑暗。
哈利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像潮水倒灌。
黑暗中,斯内普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把蛇眠露喝下去,忘记今晚,继续当你的黄金男孩;
西弗勒斯·斯内普二,留下,听我讲一个关于‘活下去’的故事。”
黑暗里,蛇的印记开始发烫,像烙铁。
哈利握紧坩埚刷,指尖触到刷柄上细小的刻痕——
S.P. 活下去。他听见自己说:
哈利·波特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