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会自己移动的课桌】

早读课的铃声像根生锈的发条，勉强拧响第一声时，林溪正盯着自己的课桌腿发呆。

桌腿内侧有块新的划痕，月牙形，边缘泛着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昨天放学前还没有——她记得很清楚，为了找掉落的橡皮，她蹲在地上摸了三遍桌腿。

“溪溪！看我带了什么！”张琪抱着书包撞开后门，粉色发绳随着跑动甩成小尾巴，“我妈给我买的薄荷糖，超提神，给你！”

林溪接过糖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突然想起昨天江翊那支变凉的笔。她拆开一颗塞进嘴里，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往下钻，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

“你昨天见江翊了吗？”林溪含着糖说话，声音有点含糊，“他说让我离仓库远一点。”

“江翊？那个转校生啊。”张琪趴在桌上，偷偷往江翊的座位瞥——他已经到了，还是老样子，耳机线绕着手指转，课本翻开在第一页，半天没动过，“他跟你说话了？天呐，冰山融化了？”

“就两句。”林溪用铅笔尖戳着桌腿的划痕，“你知道仓库的事吗？比如……门牌号是不是307？”

“307？”张琪突然坐直，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这个数字？咱们班群昨天半夜有人发消息，说看见废弃教学楼的黑板上写着307，还配了张照片，不过早上就被撤回了。”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照片里有什么？”

“黑乎乎的，就看见黑板上的白字，旁边好像有个影子……”张琪突然哆嗦了一下，“刘萌萌说那是‘课桌鬼’的地盘。”

“课桌鬼？”

“就是高三（2）班的传说啊。”张琪凑得更近，说话时带着薄荷糖的凉气，“三年前有个学生在仓库附近失踪了，他的课桌后来总自己移动，早上在三楼，下午就跑到一楼，最后被学校锁进废弃教室了。有人说，是他的影子在找自己的座位。”

林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江翊的课桌。他的桌角放着个银色保温杯，杯壁上贴着张黄色便签，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勿动”，字迹凌厉，像出鞘的刀。

下课铃刚响，刘萌萌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外面进来，脸白得像纸，撞到林溪的课桌时“啊”了一声，作业本散了一地。

“怎么了？”林溪帮她捡，发现最上面的本子封皮湿了一片，像是被水浸过，“被雨淋了？”

“不是……”刘萌萌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作业本，“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路过废弃教室，看见……看见我们班的课桌在里面。”

“我们班的课桌？”张琪的声音拔尖了，“哪个？”

“就……就林溪你旁边的那个空位，昨天江翊搬来之前，那张空课桌。”刘萌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它自己从教室跑出去了，还在废弃教室门口晃悠，桌腿在地上拖出印子，跟、跟我刚才在走廊看到的划痕一模一样！”

林溪猛地看向自己的桌腿——月牙形的划痕，青黑色的边缘。她又转头看江翊旁边的空位，那里现在空荡荡的，只剩地板上一道浅痕，像是重物长期放置后留下的印记。

江翊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正看着她们。他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作业本，最后落在刘萌萌湿透的封皮上，眉头微蹙：“水迹里有字。”

三人同时低头。被浸湿的封皮上，果然洇出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蓝黑墨水写的，歪歪扭扭：“我的位置呢？”

刘萌萌“哇”地一声哭出来，张琪也僵在原地，手里的薄荷糖盒“啪嗒”掉在地上，滚到江翊脚边。

江翊弯腰捡起糖盒，指尖碰到金属外壳的瞬间，林溪注意到他的指腹又泛起一层淡红，比昨天更明显。他把糖盒递给张琪，动作很快地缩回手，插进口袋里。

“别怕。”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昨天清晰些，“课桌自己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林溪追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怪事？昨天的页码、作业本上的字、还有307，到底是什么在搞鬼？”

江翊没回答，转身走向教室后门。他的步伐依旧很轻，但林溪这次看清了——他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的划痕在慢慢变淡，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喂！江翊！”林溪抓起自己的书包追出去，“你等等！”

走廊里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江翊站在废弃教室门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块布，正在擦门框上的灰尘。

“你在干什么？”林溪走近了才发现，废弃教室的门没锁，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课桌椅的轮廓。

江翊没回头，用布擦过门牌的位置——那里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的金属板，上面用钢印打着三个数字：307。

“它在找自己的位置。”江翊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带着点回音，“三年前被锁在这里，记不清原来的教室了。”

林溪愣住了：“‘它’是……失踪的学生？”

“是执念。”江翊转过身，手里的布已经变黑，“人走了，情绪没走，附在常接触的东西上，就成了这样。”他抬手指了指教室里面，“你的课桌以前是他的座位，所以它总往这边跑。”

林溪顺着他的手指看进去，果然看见那张空课桌正靠在墙角，桌腿上的月牙形划痕和自己桌腿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课桌的桌面上，用粉笔写着密密麻麻的“307”，层层叠叠，像无数个没说完的字。

“那307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翊的目光落在门牌号上，沉默了几秒：“是起点。”

“什么起点？”

“你不需要知道。”江翊把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往回走，经过林溪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别碰它碰过的东西，会被缠上。”

林溪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捡作业本时，指尖沾到了封皮上的水迹，现在那处皮肤有点发凉，像敷了块冰。她突然想起江翊发红的指腹，还有他说的“别追”。

“你的手……”林溪看着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是不是碰到这些东西会不舒服？”

江翊的背影僵了一下，没说话，快步走进了教学楼。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废弃教室门口，与那张空课桌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个沉默的问号。

林溪站在原地，口袋里的薄荷糖在慢慢融化，清凉的味道顺着指缝渗出来。她看着307的门牌号，又看了看空课桌桌面上的字，突然明白江翊为什么说“是起点”——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那个找位置的执念，307的秘密，还有江翊藏在耳机和发红指尖里的事，像一张网，正慢慢收紧。

而她和江翊，已经站在了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