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的自习课,窗外的天突然暗了下来。先是风卷着槐树叶拍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瞬间连成了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对面的教学楼都看不清了。
林溪把《心理学导论》立在桌面上,挡住老师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樱花刻痕。还有三天就是满月夜,江翊说要去拿钢琴暗格里的钥匙,可空课桌的“琴是陷阱”四个字,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喂,”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翊,他正盯着窗外的暴雨出神,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你说,核心能量到底是什么?比穿实验服的影子还厉害?”
江翊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的课本上,没说话,只是从笔袋里摸出支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圆圈,里面点了个白点——和设定里“核心黑雾(纯黑+白瞳)”的特征描述一致。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核心异常是这种形态?那透明鳞片又是什么?她想起第九章江翊说的“异常残留物质”,突然觉得那片鳞片或许和核心能量有关。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猛地撞开了没锁好的后窗,雨点“哗啦”一声灌进来,打湿了靠窗的几排课桌。林溪下意识地去捂课本,却慢了一步——一阵灰黑色的风卷过桌面,像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心理学导论》就往窗外拖。
“我的书!”林溪伸手去抓,只捞到一片被扯掉的书页,眼睁睁看着课本被灰影卷着,晃晃悠悠地飘向操场中央的积水处。
那团灰影——基础异常的典型形态,速度快得惊人,课本在它手里像片羽毛,很快就落在了操场的水洼里,被浑浊的雨水漫过,封面的樱花刻痕瞬间被泥渍糊住。
“别去!”张琪拉住想冲出去的林溪,“雨太大了,而且那影子……”
林溪没听,她知道那本书里夹着江翊的警告纸条,夹着银杏叶和槐树叶,更重要的是,那是异常盯上她的“关联物”,丢了说不定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她刚冲到后门,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江翊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手心烫得惊人,拽着她胳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在这儿等着。”他的声音被雨声劈得支离破碎,说完就松开手,转身冲进了暴雨里。
林溪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白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跑得很快,校服裤脚卷着泥水,朝着操场中央的水洼冲去。
那团灰影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追出来,在水洼上空盘旋了两圈,突然朝着江翊的方向俯冲下来,像要把他也卷进水里。
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樱花链坠——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就在灰影快要碰到江翊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对着灰影挥了一下。林溪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看见灰影像被火烧到一样,猛地向后缩了缩,速度慢了半拍。
江翊趁机弯腰,从水洼里捡起了那本《心理学导论》,转身就往回跑。灰影似乎不甘心,在他身后追了几步,但每次靠近,都会被江翊手里的东西逼退,最后只能不甘地消散在雨幕里。
“你拿了什么?”江翊冲回屋檐下时,林溪赶紧递过纸巾,他浑身都在滴水,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胸前的校徽上。
江翊没回答,只是把课本递给她。书已经湿透了,封面的泥渍糊成一片,原本的樱花刻痕被泡得发胀,隐约能看见几道深色的水痕,像哭过的泪痕。
“谢谢。”林溪接过书,指尖触到封面的泥渍时,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泥里好像裹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滑溜溜的。她用指甲抠了抠,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透明鳞片从泥里掉了出来,落在手心里。
鳞片很薄,像蝉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虹光,摸起来冰凉凉的,带着雨水的湿气。林溪想起江翊之前说的“异常残留物质”,心脏猛地一跳。
这就是灰影的鳞片?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翊的目光。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浅棕色的眼睛在暴雨的背景下显得格外亮,像藏着星辰。
林溪盯着他滴水的袖口,那里的校服布料紧紧贴在手腕上,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和她一样,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狼狈,但刚才追书时的果断,却不像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转校生。
“你也看到那个‘东西’了,对不对?”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幕,“那个卷走我课本的灰影,你一直都能看到,就像我能看到一样。”
江翊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林溪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沉默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在暴雨声中绷紧,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移开目光时,江翊轻轻点了点头。
很轻的一个动作,却像惊雷一样在林溪心里炸开。
他点头了。
他承认了。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活在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原来他真的能看见那些“东西”,原来那些隐晦的提醒、不动声色的帮助,都不是她的错觉。
暴雨还在下,但林溪突然觉得心里一片清明,像被雨水洗过一样。她看着手心里的透明鳞片,又看了看江翊滴水的肩膀,突然笑了。
“那以后,”她把鳞片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我们一起?”
江翊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过了几秒,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月牙。
“嗯。”
一个字,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却清晰地落进了林溪的耳朵里。
远处的雷声滚滚而来,操场的积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像块巨大的墨玉。林溪握紧了怀里的课本,感觉那片透明的鳞片在笔记本里微微发烫,像一颗正在苏醒的种子。
她和江翊,终于不再是各自行走在迷雾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