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风带着雨后的潮意，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掀动了林溪摊开的英语试卷。她用镇纸压住边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对门的高一一班——那间教室的后墙根，立着张孤零零的旧课桌。
“那课桌不对劲。”林溪用笔杆戳了戳江翊的胳膊，他正低头演算物理题，耳机线随着笔尖的起落轻轻晃动，“从下午开始，它就总在挪位置，刚才我去接水，看见它自己跑到讲台边了。”
江翊抬眼，视线穿过走廊落在那张课桌上。课桌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头，桌角有块圆形的凹陷，像被什么重物长期压着。“上周三的值日生名单，”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王主任在广播里念过，高一一班负责打扫老实验室走廊。”
林溪心里一动。老实验室不就是仓库的前身？她想起第九章里周老师提到的“实验楼旧物”，难道这课桌和三年前的事故有关？
这时，高一一班的教室里传来“哐当”一声。刘萌萌抱着作业本从里面跑出来，脸色发白：“溪溪，那张课桌……它刚才撞翻了垃圾桶！”
林溪和江翊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张琪探头探脑地跟过来：“你们俩又要干嘛？王主任刚在走廊巡逻呢。”
“去看看。”江翊抓起书包侧袋里的手电筒，银色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开关处贴着片干硬的薄荷叶子——是他下午从操场捡的。
三人溜到高一一班后门时，正看见那张课桌在教室里“散步”。它移动的速度很慢，像个蹒跚的老人，每挪一步，桌腿就会在地面留下道浅灰色的划痕，痕迹蜿蜒曲折，竟和仓库外墙那串“影随念动，水为媒介”的刻痕有几分相似。
“桌底有东西。”江翊突然按住林溪的肩膀，手电筒的光束穿过门缝，照在课桌下方——一团灰黑色的影子正蜷缩在那里，边缘泛着极淡的红光，像被揉皱的糖纸。
是强执念异常。林溪攥紧了口袋里的樱花链坠，金属的凉意让她想起江翊说的“核心能量”。这影子的形态比下午卷走课本的灰影更凝实，显然执念更深。
“它在找什么？”张琪的声音发颤，指着课桌顶部，“那上面好像有字。”
光束移上去，林溪看清了——桌面上用铅笔写着行模糊的字：“第三排靠窗，我的烧杯。”字迹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试管图案。
“是实验器材？”林溪突然想起设定里“仓库实验器材是高浓度情绪导体”，“这课桌以前是实验室的？”
江翊没说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液体，瓶身贴着“薄荷精油”的标签。“李姐给的。”他拧开瓶盖，清凉的气味立刻漫开来，“异常怕这个。”
就在这时，课桌突然转向后门，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灰影从桌底涌出来，朝着门缝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江翊猛地按下手电筒开关，强光瞬间将影子打散，红光像被冲开的墨滴般退去。
“快！”林溪拽着他冲进教室，“找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第三排靠窗的座位是空的，桌肚里塞着本旧实验记录本。林溪翻开本子，里面画满了实验装置图，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写着“2022级实验小组，编号307”——正是仓库的门牌号。
“是三年前的实验员！”林溪的心跳得飞快，“这课桌是他们当年在实验室用的，用来放烧杯的！”
江翊突然指向教室角落的储物柜。柜门虚掩着，里面露出个蓝色的烧杯，杯壁上刻着个“澈”字——是江翊哥哥的名字。
课桌像是受到了召唤，猛地朝储物柜撞去。柜门被撞开的瞬间，灰影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红光暴涨，竟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穿着褪色的实验服，手里紧紧攥着支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是安全密码！”林溪认出那是周老师钢琴轨迹的符号，“周老师钢琴里的密码，和这个一样！”
江翊将薄荷精油洒在烧杯里，举到影子面前。清凉的气味中，影子的动作渐渐慢下来，黑板上的符号开始变得清晰，最后定格成串数字：“0618”——是江翊的生日。
影子看着那串数字，红光一点点褪去，化作点点微光，落在烧杯里。课桌轻轻晃了晃，自动朝着墙角的原位移去，桌腿划过地面的声音变得格外轻柔，像是在道谢。
“结束了？”张琪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小声问。
江翊把烧杯放进书包，手心泛着淡淡的红晕。“执念是‘未完成的实验记录’，”他看着林溪，“它在等有人发现这些符号。”
林溪翻开实验记录本的最后一页，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新字：“谢谢。”字迹和黑板上的符号出自同一人。
走出教室时，林溪看见王主任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他们。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杯盖没盖紧，飘出淡淡的薄荷味——显然，他早就来了，只是没出声。
“王主任！”张琪吓得赶紧站好。
王主任转过身，推了推眼镜：“晚自习不回教室，在这儿干嘛？”他的目光扫过林溪和江翊，落在江翊手里的手电筒上，突然说，“走廊灯坏了，用这个照路也行，别耽误明天早自习。”
说完，他转身离开，保温杯里的薄荷味却留在了空气里。
林溪看着江翊，突然笑了：“他是故意的吧？”
江翊的耳尖有点红，把薄荷精油瓶递给她：“拿着。”瓶身上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彩虹，“下次用得上。”
走廊的挂钟敲响九点半，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这次没有拼数字，只是安静地舒展着枝叶。林溪捏着那瓶薄荷精油，突然觉得和江翊并肩站着的走廊，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她的笔记本上，多了行字：“异常清理小队第一次任务，完成。搭档：江翊。工具：手电筒+薄荷精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江翊草稿纸上那个简笔画的对勾，正好凑成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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