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光像被稀释过的牛奶，懒洋洋地淌在摊开的课本上。林溪盯着《历史》课本里“工业革命”的插图，笔尖却在草稿纸上画着圆圈套折线——周老师钢琴轨迹的符号，总在她脑子里打转。
“喂，”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江翊，他正对着一道物理大题皱眉，耳机线垂在锁骨处，“你说钢琴暗格里的钥匙，会不会和仓库的307门牌号有关？”
江翊没抬头，只是从笔袋里摸出个透明胶带，在草稿纸上贴了片东西——是下午从课本泥渍里找到的透明鳞片，此刻在灯光下泛着虹光，边缘还粘着点湿泥。“先看这个。”
鳞片的形状很特别，像被掰断的贝壳，断口处有细微的锯齿痕。林溪突然想起第九章里，树影在墙上拼出的箭头，尖端也是这种锯齿状。“这是核心能量的残留？”
“像实验体的表皮组织。”江翊的声音很轻，指尖在鳞片上轻轻敲了敲，“我哥的笔记里画过类似的图，标注是‘情绪结晶’。”
就在这时，张琪抱着一摞书从图书馆回来，路过他们座位时，怀里的书突然滑下来一本，“啪”地砸在地上。是本《唐诗宋词选》，封面已经泛黄，书脊处贴着的借阅标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吓死我了，”张琪拍着胸口捡书，“这书在旧书区最里面的架子上，我够了半天才够着，没想到一拿就掉下来了。”
林溪弯腰帮忙捡书，手指刚碰到书页，就感觉一阵冰凉的湿意——不是雨水的潮气，而是像有人刚在上面哭过，纸页皱巴巴的，还带着点咸涩味。
更奇怪的是，翻开的那页《雨霖铃》上，“执手相看泪眼”这句诗的旁边，多了几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墨迹发灰，像是被水晕开的：“我还没看完，别收走”“窗台的茉莉开了，你看到了吗”。
字迹很新，不像是旧书原有的批注。林溪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她想起设定里“图书馆旧书是情绪导体”，难道这书也被异常缠上了？
“这书谁借过？”她指着借阅标签最上面的名字，被铅笔涂得看不清，只能辨认出个“苏”字。
“刘萌萌说，旧书区有本‘会哭的书’，”张琪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前几届有个学姐，总在图书馆看这本书，后来突然转学了，书就一直留在架子上没人还。”
江翊突然站起身，抓起那本《唐诗宋词选就往图书馆走。“干嘛去？”林溪赶紧跟上，“晚自习还没结束呢。”
“找李姐。”他的声音穿过走廊的回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借阅记录在她那儿。”
图书馆的旧书区在最里面，灯光昏暗，书架之间的缝隙里飘着细小的灰尘。李姐正坐在柜台后整理旧报纸，看见他们手里的书，推了推眼镜：“这书啊，可有年头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个牛皮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指着一行记录：“三年前，高二（3）班的苏晓借的，一直没还。”
苏晓？林溪突然想起第十章里，江翊提到“三年前火灾时没消散的核心能量”，难道这个苏晓和事故有关？
“她为什么转学？”江翊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那里的湿意似乎更重了。
李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孩子心思重，当年实验室出事那天，她正好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看到了不该看的……后来就总说书上有眼泪，家长怕她受刺激，就转走了。”
林溪突然注意到，书页边缘的湿痕里，混着几缕极细的白色纤维，和实验室防护服的布料很像。她翻开书的最后一页，发现夹层里藏着半朵干花，是茉莉——和铅笔字里写的“窗台的茉莉”对上了。
“她在等有人把花还给她。”林溪突然明白过来，“或者，告诉她窗台的茉莉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书架深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一排旧书从架子上掉下来，正好堆在靠窗的位置——那里摆着张旧书桌，桌面上有个浅浅的花瓶印，显然以前放过花。
江翊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书桌下方，果然看见团灰影蜷缩在那里，比课桌的异常更稀薄，边缘泛着淡淡的白光——是友好异常的特征。
“它没攻击性。”江翊关掉手电，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放在书桌上，“只是执念没散。”
林溪把那半朵干花放在薄荷糖旁边，轻声说：“苏晓，你的茉莉干花还在，窗台的茉莉今年也开了，李姐说特别香。”
灰影在桌面上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书页上的铅笔字开始慢慢变淡，湿痕也一点点褪去，最后只留下《雨霖铃》的原文，干净得像从未被人动过。
“好了。”江翊把书放回旧书区的架子上，位置正好在苏晓当年常坐的窗台边，“它不会再哭了。”
走回教室的路上，林溪看见江翊的手心又泛起了红晕，但这次没有烫得惊人，反而像蒙着层淡淡的暖意。“你好像不怕这些东西了？”她故意逗他。
江翊从书包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十几颗薄荷糖，包装纸上都印着茉莉花图案。“李姐给的，”他倒出一颗递给她，“说这个能安神。”
林溪捏着那颗糖，薄荷的清凉混着淡淡的花香在舌尖散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图书馆，李姐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行字：“所有未说出口的告别，都会变成书里的泪痕。”
晚自习的铃声再次响起时，林溪在笔记本上写下：“异常记录2：会哭的旧书。执念：未送出的茉莉花。解决方式：告知花开的消息。”
江翊凑过来看了一眼，在“解决方式”旁边画了朵小小的茉莉花，笔尖顿了顿，又添了片锯齿状的鳞片——像是在提醒她，这一切还没结束。
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下的一把星星，安静地守护着两个少年刚刚揭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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