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朗读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走廊时，林溪正对着窗外发呆。老槐树的叶子被晨风吹得沙沙响，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地面，拼出细碎的光斑——奇怪的是，那些光斑总在缓慢移动，像一群躲在阴影里的小虫子。
“看什么呢？”张琪啃着面包凑过来，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笔记本，“刘萌萌说，昨天半夜有人看见槐树下有光在闪，跟萤火虫似的。”
林溪的目光落在树底的花坛边。那里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边缘还散落着几片焦黑的木屑，和仓库外墙的灼烧痕迹颜色一致。“江翊，”她用笔杆戳了戳前桌，“你哥的笔记里，提过老槐树吗？”
江翊正在默写英语单词，闻言笔尖顿了顿，在草稿纸背面画了个简单的树形图案，树根处画着个方框，里面写着“中和装置”。
林溪心里一动。30年前王主任父亲埋下的情绪中和装置，难道就在这棵树下？
课间操时，赵阳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快看这个！”他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昨晚11点，老槐树下的监控突然拍到这个——”
录像里，树影在月光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地面的光斑像活过来似的，聚成个半透明的圆圈，里面隐约能看到几个穿校服的人影，正围着树干拍手。画面持续了不到十秒，突然被一片雪花覆盖。
“被异常干扰了？”林溪盯着那个圆圈，和周老师钢琴轨迹的符号轮廓重合，“像不像某种仪式？”
江翊突然拽着她往操场边缘走。老槐树的树干上，有块树皮明显比周围新鲜，像是刚被人剥掉过，露出的木质部上，刻着串浅淡的数字：“0618”——是他的生日，和上次黑板上的安全密码一样。
“是我哥刻的。”江翊的指尖抚过那些数字，树皮的温度异常低，像捂在冰水里，“他的实验记录里提过，老槐树的根系能吸收情绪粒子，是天然的‘情绪沉淀池’。”
这时，刘萌萌抱着作业本从行政楼跑过来，脸涨得通红：“溪溪，王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说你昨天晚自习不在教室，被监控拍到了！”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王主任明明昨晚在走廊“放水”，怎么突然翻旧账？她跟着刘萌萌往办公室走，路过图书馆时，李姐正好出来倒垃圾，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纸条上是手绘的老槐树剖面图，树根处标着个小红点，旁边写着：“1995年6月，初代装置埋放处，近期能量波动异常。”
王主任的办公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把一叠监控截图推到林溪面前，截图上的槐树下，有团灰影正往树干里钻，边缘泛着极淡的金光——是友好异常的特征。“这东西在你们班包干区晃悠三天了，”他敲了敲桌子，“校规第23条，禁止在非清扫时间逗留包干区。”
林溪盯着截图里的金光，突然想起设定里“老槐树聚集正面情绪”的设定：“它是不是在保护什么？”
王主任的笔顿了顿，没回答，反而从抽屉里拿出瓶薄荷喷雾：“上周仓库走廊的监控坏了，你帮我拿去给赵阳，让他修修。”喷雾瓶身贴着张便利贴，写着“浓度5%，仅用于应急”。
这是在给他们送工具？林溪接过喷雾，转身时听见王主任在身后说：“下午有雷阵雨，让值日生把树下的落叶扫干净。”
回教室的路上，江翊正在槐树下等着。他手里捏着片新鲜的槐树叶，叶片上的叶脉会发光，像极了电路板的纹路。“赵阳破解了监控干扰源，”他把树叶递给林溪，“是树里的装置在释放能量，吸引了毕业季的情绪残留。”
林溪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光斑里的人影，是往届毕业生的记忆碎片——他们总在槐树下拍毕业照，强情绪（不舍、期待）附着在树上，被中和装置暂时吸附，现在装置能量不稳，才让这些记忆显形。
下午果然下起了雷阵雨。林溪和江翊趁着雨停的间隙，带着赵阳去扫落叶。赵阳举着改装过的手电筒，光束能穿透雨雾：“看树干！那些数字在发光！”
0618的刻痕处渗出金色的液体，顺着树干流进泥土里。灰影从树洞里钻出来，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团状，而是凝聚成五六个穿不同届校服的学生，正围着树干唱校歌，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毕业执念。”林溪从书包里翻出张去年的毕业照，是张琪硬塞给她的，照片里全班同学都在槐树下合影，“他们想再看一眼合照。”
江翊往树洞里喷了点薄荷喷雾，清凉的气味中，金色液体流动得更快了。赵阳突然打开手机闪光灯，对着照片照了照，照片的光影投射在树干上，和那些人影重叠在一起。
“咔嚓”一声，像是相机快门响。人影们慢慢转过身，对着照片里的自己笑了笑，化作点点金光，融进飘落的槐树叶里。树干上的刻痕不再发光，焦黑的木屑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新鲜的绿色树皮。
赵阳看着手机里自动保存的照片，突然“哇”了一声：“这张照片里，树下多了好多个半透明的人影！”
林溪凑过去看，照片里的自己和江翊站在最前面，身后的槐树下，果然有排模糊的金色轮廓，像在排队等着合影。
晚自习前，李姐把一本1995年的校刊放在了失物招领箱上，封面是老槐树的照片，树下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和王主任长得有七分像。
林溪翻开校刊，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初代研究员的笔记：“情绪中和装置需定期注入正面记忆，否则会吸引负面残留……今日注入：首届毕业生合唱录音。”
她把纸条递给江翊，发现他的手心这次没有泛红，反而带着点树叶的清香。“王主任早就知道怎么解决，”他突然说，“他让我们扫落叶，是想让我们自己发现。”
远处的广播突然响起，放的是今年的校歌合唱录音。林溪抬头看向行政楼，王主任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老式录音机，机身贴着块槐树叶形状的贴纸。
她的笔记本上，新添了一行记录：“异常记录3：槐树叶光斑。执念：毕业记忆。解决方式：共享合照+正面情绪共鸣。”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树图标，江翊在旁边补了个录音机的简笔画。
雨后的月光透过槐树叶，在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在轻轻眨眼。林溪突然觉得，这些藏在校园角落的秘密，正在一点点向他们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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