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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碑

十七页未命名

北方的冬来得早,落月收拾行囊时,窗台上的银杏叶正黄得透亮。银杏树却早已枯萎。她拈起一片夹进书里,叶脉的纹路在指尖投下细碎的影,像谁留在皮肤上的旧疤。

高铁驶入小城地界时,天开始落雨。她撑着那把落熠送的黑伞走在墓园的石板路上,伞骨有些松了,风过时晃出轻微的吱呀声。墓碑上的照片还很新,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怀里抱着几片银杏叶,像捧着全世界的光。

她蹲下身,把一片压得平整的银杏叶放在碑前。叶片边缘沾了点雨珠,折射着灰蒙蒙的天光,像他从前总爱说的那句"姐你看,叶子在哭呢"。

第一年深秋来的时候,她带了那本《十七页未命名》。风把纸页吹得哗哗响,十七页之后的空白在雨里泛着冷光。她摸着扉页上那两行字,忽然发现"未命名"三个字的最后一笔,都微微向上翘着,像他惯有的倔强。

第二年,她换了支新钢笔,笔帽上没有刻字。站在碑前时,手指在空白的笔记本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渗进去,却再暖不透那片空白。

第三年,银杏叶黄得格外晚。她在墓前站到暮色四合,看风卷着枯叶掠过碑石,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在来回徘徊。有片叶子卡在照片的相框里,她伸手去摘,指尖触到玻璃上的凉意,忽然想起他最后那张明信片,背面的字迹工工整整,却在"等我"两个字的尾端,洇开一点淡淡的墨痕。

后来的许多年,她再没碰过那个笔记本。钢笔被收进樟木箱的最底层,和落熠的旧卫衣、没寄完的明信片堆在一起,慢慢浸上木头的香气。她的生活变得像一杯白水,上班,下班,在北方的冬夜里看着窗外的雪落了又融,从不与人说起那个小城,说起那个永远停在二十岁的“少年”。

在她心中还是个少年。

只是每年深秋入冬时,她总会准时出现在那方墓碑前。带去的银杏叶一年比一年完整,有时是北方校园里捡的,边缘带着干燥的脆;有时特意回趟老家的银杏道,叶片上还沾着潮湿的土气。

她从不说话,就那样站着,从晨光熹微到暮色沉沉。风掀起她的衣角,卷着满地落叶扑过来,像无数双想要触碰的手。她会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站在高铁站的月台上,朝她挥手的样子,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欲飞的鸟。

"姐,等我去看雪啊。"

他的声音混在列车启动的轰鸣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后来的无数个秋夜,反复掠过她的耳膜。

今年的银杏叶已经落完了。落月放好叶子转身时,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不远处,正把一片碎叶往墓碑上贴。她妈妈走过来拉她,轻声说:"别闹,让大哥哥清静些。"

小姑娘仰起脸,指着落熠的照片问:"妈妈,这个大哥哥为什么总有人送叶子呀?"

落月的脚步顿了顿。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遮住了眼角的湿痕。

她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墓园。石板路上的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像面摔碎的镜子,照出她孤身一人的影。

背包里的笔记本依旧空白,十七页之后的纸页在岁月里慢慢泛黄,像谁未说出口的话,在时光里积了层薄灰。

她知道,那个故事早就停了。停在环城路的那个午后,停在未寄出的明信片里,停在"等我"两个字的尾端,停在每年深秋落在墓前的银杏叶上。

可风过时,总觉得有细碎的声响在耳边盘旋,像有人在一页页翻着空白的纸,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结局。

等一片永远落不到北方的雪。 《十七页未命名》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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