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的下课铃刚撞响最后一声,窗外的雨就毫无征兆地泼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走廊栏杆上,噼啪作响,转眼就把教学楼前的空地浇成了白茫茫一片,连对面的实验楼都蒙在雨雾里,看不真切。
林辰把练习册塞进书包时,指尖在侧袋里空捞了一把。早上出门时天还亮得很,他随手把伞落在了玄关的挂钩上——现在想来,真是悔得想敲自己的脑袋。
“又忘带伞了?”后座的赵磊探过半个身子,下巴搁在他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直咂嘴,“刚看天气预报说多云转晴,这老天爷怕不是跟咱们开玩笑呢?”
林辰没回头,目光越过前排攒动的人影,落在斜前方的座位上。沈念禾正把最后一支笔放进笔袋,浅蓝底色的折叠伞被她随手靠在桌腿边,伞面上印着的小雏菊被雨水打湿的窗玻璃映着,像沾了层露水。
他知道她的习惯。比如她总在自习课最后五分钟整理好东西,比如她收作业时会先把本子按大小整理齐,比如她的伞永远放在桌腿右侧,方便起身就能拿到。这些细枝末节像教室里的日光灯管,明明晃晃地存在着,不用特意记,也早就刻在了眼里。
沈念禾站起身,拎起桌角的垃圾袋往后排走。路过林辰座位时,脚步轻轻顿了顿,视线在他空荡荡的桌角停了半秒——那里平时会放一把黑色的伞,今天却只有半块没用完的橡皮擦。
“忘带伞了?”她的声音很轻,混着窗外的雨声,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上。
林辰的耳尖有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的塑料卡扣,点了点头:“嗯。”
其实不算陌生。小组讨论时她就坐在他对面,讲数学题时会把草稿纸推过来,笔尖在关键步骤上画圈,说“这里要注意符号”;收英语作业时,他递过去的本子总有点卷角,她每次都会轻轻捋平,再笑着说“下次记得压好呀”。他承认自己跟她说话时总有点放不开,眼神会飘,声音会紧,但心里是自在的,像知道走廊第三块地砖踩上去会响,知道她总在第二节下课去接水,杯盖总拧不紧。
沈念禾把垃圾袋扔进后门的垃圾桶,转身时手里还捏着那把浅蓝色的伞:“我等会儿要去趟书店,顺路经过食堂,伞够两个人挤,要一起吗?”
林辰愣了愣。他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把伞往他怀里一塞就冲进雨里,没想到会站在这儿等他回答。雨声在耳边哗哗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稳些:“好啊。”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时,赵磊在后面冲他挤眉弄眼,无声地比了个“加油”的口型。林辰没理,目光落在沈念禾握着伞柄的手上——她的指节很细,握着伞柄的样子像在捏一支笔。
屋檐下挤满了避雨的人,沈念禾把伞往他这边斜了斜,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在雨丝里。“往里站站,”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微凉,“风会把雨扫进来。”
林辰往她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校服。雨丝被风卷着斜扫过来,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闻到她发间的味道,是淡淡的柑橘香,像她桌角总放着的那瓶护手霜。
“你今天好像没睡够?”沈念禾忽然开口,眼睛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的台阶,“早读时看见你打了好几个哈欠。”
林辰的脸有点热。他昨晚熬夜做了套物理题,没想到被她看见了。“嗯,”他挠了挠头,“做了道题,有点晚。”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卡了好久,后来发现是坐标系建错了。”
“对!”林辰一下子来了精神,话都变多了,“我也是!算到最后发现数不对,重新画了图才找着错处……”
说着话时,伞柄不经意间滑了一下,两人的手同时握住了伞柄。沈念禾的指尖微凉,碰上他温热的手背,像电流轻轻窜过。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松开,却没再把距离拉开,伞柄就那样悬在中间,离得很近。
走到食堂门口时,雨势小了些。沈念禾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发梢的雨滴落在她的校服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我先去买饭,你要吃什么?”她问。
“跟你一样就行。”林辰说。
她转身走进食堂时,林辰站在屋檐下,看着她的背影。雨珠顺着屋檐往下滴,在地面敲出细碎的声响。他忽然觉得,这点害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样慢慢走着,听着雨声和她的说话声,心里像被温水泡着,软乎乎的。
沈念禾很快端着两个餐盘走出来,把其中一个递给她:“今天有番茄炒蛋,看你上次打了两份,猜你爱吃。”
林辰接过餐盘,指尖碰到她的,这次没像往常那样缩回手。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轻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比平时响亮些。
雨还在下,但屋檐下很暖。他想,明天不管晴不晴天,都得把伞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