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不是那种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轻叩，而是“砰砰砰”三下，力道又急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昨夜被情绪缓释剂压下去的滞涩感还残留在四肢，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阿砚，起床了！”四姐苏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兴奋，“今天去训练营报道，再不起赶不上早高峰了！”
训练营？
沈砚的意识顿了半秒，才想起昨天答应的事。《燎原计划》的海选在三天后，但节目组要求所有报名者提前入驻训练营，进行为期一周的预备训练，美其名曰“适应节奏”，其实是想趁机观察选手的基础状态。
他掀开云锦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还有点苍白，眼尾带着淡淡的青黑，却是实打实的好皮相——眉骨清俊，鼻梁挺直，唇色偏淡，尤其是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带着点疏离，笑起来却像含着星光。
这是苏砚的脸，却住着一个叫沈砚的灵魂。
“叮——检测到宿主准备进入关键场景，发放临时任务：完成训练营入营登记，与至少三位练习生产生有效交流。任务奖励：抑郁指数下降1%，解锁技能‘基础舞蹈认知’。”
系统的机械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苏绾探进半个脑袋，扎着的丸子头歪在一边，手里举着套灰扑扑的衣服：“快穿这个！节目组要求穿统一的训练服，不许搞特殊化。”
沈砚接过衣服，是套最普通的纯棉运动服，袖口磨出了点毛边，领口印着“燎原计划”的logo，洗得有些发白。这和他这两天穿的高定家居服比起来，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东西。
“穿这个？”他捏着衣角，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陌生得让他指尖发紧。
“不然呢？”苏绾挤进来，熟练地帮他把衣服套上，“你以为是去度假啊？训练营里可没有张妈给你熨衬衫。对了，手机上交，零食没收，除了必要的护肤品，什么都不能带。”
沈砚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机装进一个密封袋，又把床头柜上那瓶没开封的进口巧克力塞进包里——那是昨天母亲偷偷放在那的，说是“怕他吃不惯训练营的饭”。心脏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暖。
在福利院时，他从来没有过“被人操心”的体验。
下楼时，餐厅里已经飘起了粥香。母亲正把剥好的鸡蛋放进他碗里，大姐苏临拿着份文件在看，二姐苏珩对着镜子涂口红，三姐苏砚秋……正把一个笔记本往他包里塞，动作快得像做贼。
“三姐给你改的歌词，”苏砚秋别过脸，耳根泛红，“看不懂也别问别人，丢我们苏家的人。”
沈砚捏了捏包里那个薄薄的本子，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他低头喝了口粥，是温的，甜度刚好，是他这两天无意中说过喜欢的桂花味。
“谢谢。”他轻声说。
餐桌旁的四个人同时停下动作，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藏着点惊讶。母亲甚至偷偷抹了下眼角，被苏绾用手机拍了下来，还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沈砚的嘴角弯了弯，很轻，却真实存在。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团常年盘踞的寒冰，好像又融化了一点点。
“叮——检测到宿主主动表达感谢，抑郁指数下降至93%。”
去训练营的路上，苏绾一直在给他科普注意事项：“里面有个叫林野的练习生，听说跳街舞很厉害，性格有点冲，你别惹他。还有个叫温软的，是童星出身，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你可以跟他多聊聊……”
沈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渐渐被低矮的厂房取代，最后停在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区门口。斑驳的红砖墙上刷着巨大的“燎原计划”logo，几个穿着同款灰色运动服的少年正背着包往里走，脸上带着兴奋和忐忑。
“到了！”苏绾把他推下车，塞给他一个印着编号的胸牌，“37号，记住了！有事给我发消息……哦对，手机被收了。”她挠了挠头，又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平安符，“这个给你，三姐求的。”
沈砚捏着那个绣着“平安”二字的符袋，指尖传来布料的粗糙感，心里却暖暖的。他看着苏绾坐的车绝尘而去，直到车尾消失在街角，才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园区里很热闹，到处都是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少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亮。有人在互相打听彼此的来历，有人在偷偷练习舞蹈动作，还有人拿着手机自拍，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沈砚下意识地往人群边缘退了退，把自己藏在一棵老槐树下。密集的人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汗味、洗衣粉味和廉价香水的味道，构成一种鲜活而混乱的气息，让他有些不适地绷紧了脊背。
这就是……他即将待三个月的地方？
“喂，你也是来参加选秀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自来熟的热情。沈砚转头，看见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穿着同样的灰色运动服，却把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的头发是自然卷，眼睛很大，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很阳光。
“嗯。”沈砚点了点头，把胸牌往衣服里塞了塞。
“我叫温软，温暖的温，柔软的软。”少年主动伸出手，掌心温热干燥，“你呢？”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了上去：“苏砚。”
“苏砚？”温软挑了挑眉，眼睛亮了亮，“这名字真好听！跟你人一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以前学过唱歌吗？”
“没有。”沈砚诚实地摇头。原身虽然爱写歌，却连最基本的发声技巧都不懂，纯属瞎唱。
“那你肯定是有天赋！”温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我跟你说，这里好多人都是科班出身的，不过也有很多素人，我们一起加油！”
他的热情像小太阳，驱散了沈砚不少紧张。沈砚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你会不会跳？不会就别占地方！”
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沈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少年正对着一个矮个子男生吼。他的肌肉线条流畅，额头上还带着汗，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正是苏绾提到的林野。
被吼的男生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却没人敢出声劝架。
“欺负人有意思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沈砚循声望去，看见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少年站在人群外，身形挺拔，背对着他，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脖颈和乌黑的短发。
林野转过头，眼神更凶了：“关你屁事？”
少年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眉眼精致得像画出来的，唇色很红，眼神却冷得像冰。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林野，那眼神里的疏离和嘲讽，比任何语言都更有杀伤力。
林野的脸涨红了，拳头攥得咯咯响，却最终没敢动手，只是骂了句“神经病”，转身走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那个被欺负的男生小声说了句“谢谢”，快步跑了。漂亮少年没理他，转身就要走，却不小心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唔……”
沈砚被撞得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怀里的人很轻，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抬头看向他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沈砚连忙道歉，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指尖微凉，触感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沈砚愣住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你没事吧？”少年问，声音比刚才对林野时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点疏离。
“没事。”沈砚摇摇头，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我叫陆星辞。”少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是37号苏砚？”
沈砚愣住了：“你认识我？”
陆星辞松开手，指了指他胸口露出的半截胸牌，嘴角弯了弯，很浅，却像冰雪初融：“刚才登记的时候看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名字很好听。”
和温软的热情不同，陆星辞的赞美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让沈砚的耳根悄悄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集合的哨声吹响了。
“走吧，该进去了。”陆星辞转身往主楼走去，步伐从容，背影挺拔得像株白杨。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八卦的温软，突然觉得，这个训练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叮——完成临时任务，与三位练习生产生有效交流。奖励抑郁指数下降至92%，解锁‘基础舞蹈认知’。”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沈砚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跟着人群往主楼走去。阳光渐渐升高，透过厂房的天窗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知道未来三个月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些看似光鲜的少年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个叫陆星辞的漂亮少年，为什么会让他心跳失序。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从那个黑暗的出租屋，到这个充满未知的训练营。从沈砚，到苏砚。
他抬头看向前方，陆星辞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偶尔会回过头，目光扫过他时，会停留片刻，像在确认什么。
沈砚的心跳又快了些，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或许，这场养成系的旅程，会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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