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不负》的MV拍摄定在城郊的山顶。
沈砚是被温软的尖叫声吵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练习室的谱架上睡着了，身上盖着陆星辞的外套，袖口还沾着点未干的颜料——是昨晚改分镜稿时不小心蹭到的。
“苏砚哥快看！日出！”温软举着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里是绚烂的朝霞，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摄影师说山顶的日出比这还好看，我们快点出发吧！”
沈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过陆星辞递来的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一夜没睡。抗抑郁药的副作用让他头晕恶心，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沉甸甸地坠着。
“脸色怎么这么差？”陆星辞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却被沈砚下意识地躲开。
“没事，可能有点着凉。”沈砚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拿起背包站起来，“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他不能再让陆星辞担心了。这几天陆星辞为了照顾他，瘦了整整一圈，眼下的青黑比他还重，连练舞时都频频走神。团队需要一个状态稳定的核心，而不是一个整天散发负能量的累赘。
从今天起，他要做回那个“正常”的沈砚——会笑，会闹，会写温暖的歌词，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至于那些黑暗的念头，就让它们烂在肚子里。
“苏砚哥今天好开朗啊！”车上，温软啃着面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砚，“是不是因为要拍MV了？我就说你肯定喜欢山顶的场景！”
沈砚笑着点头，把自己的三明治递给周禾——这孩子总是忘了吃早餐。他讲了个昨晚看到的笑话，逗得温软直拍大腿，连一向严肃的江澈都弯了嘴角。
陆星辞坐在他身边，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太了解沈砚了，这个笑容比平时亮了三分，眼角的弧度刻意得像用尺子量过，眼底深处那片化不开的阴霾，只是被暂时藏在了更厚的云层里。
到了山顶，冷风卷着草屑扑面而来。沈砚下意识地裹紧外套，却还是被吹得打了个寒颤。他看着远处翻涌的云海，突然觉得一阵眩晕，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不会就解脱了？
“站稳了。”陆星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手掌及时扶住了他的腰。他把一条围巾绕在沈砚脖子上，动作自然得像呼吸，“风大，别站太边。”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差点忘了，陆星辞不仅能看穿他的伪装，还能精准地捕捉到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危险念头。
“谢谢。”沈砚的笑容僵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摄影师呢？我们快点拍吧，别耽误了时间。”
他转身走向剧组，步伐快得像在逃离。陆星辞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嵌进掌心——沈砚在推开他，用一种温柔而决绝的方式。
拍摄很顺利。
沈砚站在镜头前，按照分镜稿的要求，对着远方微笑，眼神要“盛满星光”。他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让嘴角上扬到完美的角度，想象着粉丝信里写的“你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把所有负面情绪像垃圾一样扫进心底的角落。
“卡！完美！”导演举着对讲机欢呼，“沈砚这段状态绝了，把那种‘历经黑暗仍向光明’的感觉全演出来了！”
温软跑过来，兴奋地拍他的肩膀：“苏砚哥你太牛了！刚才那个眼神，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砚笑着和她击掌，余光却瞥见陆星辞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假装整理围巾——不能被他看穿。
午休时，大家围坐在草地上吃盒饭。沈砚把自己不爱吃的青椒挑出来，刚想扔掉，就被陆星辞夹走了。
“别浪费。”陆星辞面无表情地把青椒塞进嘴里，眼神却在说“我都知道”。
沈砚的筷子顿了顿，低下头扒拉着米饭，胃里的恶心感越来越强。他知道陆星辞在担心什么，可他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对了苏砚哥，”周禾突然开口，手里拿着个信封，“昨天公益演出的主办方送来了感谢信，说我们筹的钱够给山区建三个图书馆了！他们还说……”
周禾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神飘向沈砚：“有个失明的小姑娘托他们带话，说听了你的歌，觉得‘就算看不见，心里也能长出光’。”
沈砚的喉咙猛地一紧，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想起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在公益演出的后台，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说“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像阳光落在脸上”。
原来他随口写的歌词，真的能给人带来力量。可写出那些话的人，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去趟洗手间。”沈砚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远处的灌木丛，胃里的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他蹲在草丛后面，剧烈地干呕起来，酸水灼烧着喉咙，眼里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抑郁像只狡猾的狐狸，你越想抓住它，它就跑得越快，却总在你放松警惕时，从暗处扑出来咬你一口。
“又不舒服了？”陆星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心疼。他递过来一瓶温水和纸巾，蹲在沈砚身边，什么都没问，却什么都懂。
沈砚接过水漱口，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很无力。他在前面拼命跑，想逃离那些黑暗，陆星辞却在后面拼命追，想把他拉回来。这样的拉扯，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你不用总跟着我。”沈砚的声音沙哑，带着点疲惫的疏离，“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陆星辞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蹲在草丛里，像两株沉默的植物。风卷着草屑掠过耳边，带着山顶特有的清冽，远处传来温软和周禾的笑声，衬得这里格外安静。
“沈砚，”陆星辞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沈砚心上，“你不用假装开心。在我面前，你可以……”
“我没有假装！”沈砚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我就是开心！看到MV拍得顺利，看到大家都好好的，我为什么不开心？”
他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却被陆星辞抓住了手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沈砚看到了他眼底的受伤，像被自己亲手打碎的珍宝。
“对不起……”沈砚的声音软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我不是故意的。”
陆星辞的手指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沈砚刚穿越时，不小心被碎玻璃划到的，陆星辞陪他去医院缝的针。
“我知道。”陆星辞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只是……怕你累垮了。”
沈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彻底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陆星辞，却没意识到，这种硬撑的“开朗”，对陆星辞来说是另一种折磨——就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水里挣扎，却被对方推开说“我没事”。
“叮——检测到双向情感羁绊异常，抑郁指数回升至82%。触发‘破茧’任务：向陆星辞坦白真实情绪状态，共同面对而非独自硬撑。任务奖励：‘情绪共享’技能（可让信任对象感知自身情绪），解锁双人心理疏导资源。”
系统的提示音像警钟，敲碎了沈砚最后一道防线。他看着陆星辞通红的眼睛，突然不想再装了。
“我很累。”沈砚的声音很轻，带着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害怕，看到你们的笑脸会愧疚，写歌词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撒谎……我努力想变好，可那些黑暗像潮水，我怎么跑都跑不掉。”
他低下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陆星辞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在灼烧。
陆星辞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猛地把他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哽咽，“累了就停下来，跑不动了就靠在我身上，不用硬撑，真的不用。”
沈砚埋在他的颈窝，闻着熟悉的雪松味，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恐惧、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他哭得浑身颤抖，像要把这几年的眼泪都流干。
陆星辞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手掌用力地按着他的后背，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远处的笑声还在继续，风依旧吹着草屑，可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场迟来的、坦诚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陆星辞松开他，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以后不许再一个人扛着了。”陆星辞的声音还有点沙哑，眼神却异常坚定，“你的黑暗，我陪你一起面对；你的光，我们一起等。”
沈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却比这几天所有的“开朗”都真实。
也许他们暂时还走不出这片阴霾，但只要能坦诚地牵着手，就算走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远处的温软突然喊道：“苏砚哥！陆星辞哥！该拍大合唱了！”
陆星辞牵起沈砚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走吧，”他笑了笑，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些，“去拍那个‘就算在谷底，也能等到光’的场景。”
沈砚回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往人群走去。山顶的风依旧很大，却好像没那么冷了。他看着陆星辞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黑暗或许并不可怕，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愿意等他的团队，有那些相信他的粉丝，就算暂时迷路，也总能找到出口。
而那个出口，或许就藏在这些坦诚的眼泪里，藏在紧握的双手里，藏在那句“我陪你”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