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是被强行带离废墟的。
超人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任由自己被拖拽着穿过弥漫的烟尘，腰侧的吊坠硌得皮肤生疼——那是辛里克的温度最后停留的地方。
“他的尸体……”达米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夹杂着不可置信和愤怒，“连骨灰都要留在那片烂泥里？”
超人没有回头，红色披风在风中划出冷硬的弧线：“他背叛了我们，达米安。这是他的选择。”
“选择？”达米安猛地挣脱那只手，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要蔓延到瞳孔外，“他是为了……”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咽了回去。辛里克最后那句“别过来”还响在耳边，他突然意识到，哥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知道全部。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疯狂涌入脑海：辛里克近半年频繁的中东通话、藏在书架后的加密地图、深夜对着星空说的“很快就结束了”……
原来不是结束，是他一个人的终点。
超人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惋惜”的情绪，但很快被某种更坚定的东西覆盖：“这个世界不需要同情，尤其是对叛徒。”
“你该清醒了，达米安。”
达米安没有躲。热视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烧毁了身后一截断裂的钢筋。他死死盯着超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清醒？就像你‘清醒’到要脑控蝙蝠侠一样？”
超人的眼神沉了下去。
“够了。”他的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回要塞去。在你想明白自己该站在哪一边之前，别踏出房门半步。”
达米安没有再反驳。他转身走向那架悬停在半空的昆式战机，背影挺直得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踏入舱门的瞬间，他摸了摸腰侧的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辛里克从不说废话，“捏碎它”三个字，是留给活人的指令。
战机起飞时，他悄悄将吊坠解了下来，握在掌心。
——
正义联盟要塞的监控室里，钢骨的机械臂正在调试蝙蝠侠囚室的脑控装置。屏幕上，布鲁斯的脑电波图谱依旧平稳，像一潭死水。
“能量波动比刚才更频繁了。”钢骨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困惑，“核心算法没有问题，但似乎有外部因素在干扰神经连接。”
超人站在屏幕前，看着囚椅上双目紧闭的布鲁斯。他的制服还沾着大都会的灰尘，热视线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加大功率。”他命令道，“确保他不会出任何意外。”
“……是。”钢骨迟疑了一秒，还是执行了命令。电流声嗡鸣着放大，布鲁斯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脑电波图谱上突然跳出一道尖锐的峰值，又迅速回落。
超人的瞳孔微缩。
他知道那是什么。是辛里克爆炸的瞬间，是达米安崩溃的嘶吼，是某种被他强行压抑的、名为“动摇”的东西，正顺着神经连接的缝隙，刺向这具被操控的躯壳。
“我会让世界变得更好。”他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比布鲁斯的方式更有效，比……”
他没说下去。屏幕上，布鲁斯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极轻微的颤抖，像是要抓住什么正在流逝的东西。
——
哥谭，阿卡姆附近的废弃地铁隧道。
杰森靠在冰冷的铁轨上，手里转着那枚发烫的硬币。通讯器里，刺客联盟的人还在汇报情况：“……达米安少爷被带回要塞了，超人加强了守卫，我们的人暂时无法接近。”
“知道了。”杰森掐断通讯，将硬币塞进内袋。他能想象到达米安现在的样子——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幼狮，愤怒又无助。
他和辛里克在中东搭档的那一年，辛里克总说：“杰森，达米安看着难以接近，其实比谁都怕孤单。”那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刺客联盟的小鬼都一个德行，冷血又偏执。
直到后来，他看到辛里克在达米安练废了一百把刀后，默默把碎片捡起来熔铸成一枚徽章，看到他在决定去要塞前，对自己说“帮我看着他”。
“操。”杰森低骂了一声，从铁轨上站起来，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按下了开关。
这是他和辛里克约定的紧急频道，频率加密到连钢骨都无法破解。发射器发出的脉冲信号穿透地层，朝着正义联盟要塞的方向飞去——他不知道达米安能不能收到，但他必须等。
就像辛里克说的，总得有人等着达米安回头。
——
正义联盟要塞，达米安的房间。
金属门被从外面锁死，墙壁上的监控探头闪烁着红光。达米安坐在床沿，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吊坠，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鹰隼纹路。
他想起十岁那年，辛里克刚从外面回来，浑身是伤，却笑着把这个吊坠塞给他：“遇到搞不定的事，就捏碎它。会有人来帮你。”那时他还嘲笑这是“小孩子的把戏”。
原来不是把戏。是哥哥留给他的后路。
监控探头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达米安迅速将吊坠藏进掌心，抬头看向镜头，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但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的拇指用力按在了吊坠的凹槽处。
“咔哒”一声轻响，吊坠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微不可察的能量波从缝隙中溢出，穿透墙壁，消失在夜色里。
几乎是同时，哥谭地铁隧道里，杰森的信号接收器突然亮起绿灯。
他抬起头，望向正义大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了。”
而在蝙蝠侠的囚室里，脑控装置的电流声突然变得紊乱。布鲁斯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片火光，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喊“父亲”——那是他从未回应过的、被遗忘在刺客联盟的名字。
星火已落，燎原之势，正在暗处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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