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是被机油味呛醒的。
不是刺客联盟藏身处那种混合着风沙与血腥味的机油，而是更“干净”的、带着橡胶和金属锈迹的味道，像哥谭老城区那些半死不活的汽修厂——他少年时偷车换钱的地方，总弥漫着这股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手瞬间摸向腰侧——那里本该别着一把改装过的伯莱塔，但此刻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粗糙的布料触感，是他在中东穿了一年的旧外套，口袋里只有半盒皱巴巴的烟和一个变形的打火机。
“操。”他低骂一声，撑着地面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个废弃的仓库，看格局像是以前的汽修厂。角落里堆着生锈的千斤顶和扳手，墙上还挂着褪了色的“谢绝赊账”招牌，地上的油渍结成了黑褐色的痂，在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唯一像样的东西是一张破沙发，他刚才就躺在那上面，沙发弹簧硌得后背生疼。
陌生的地方，却有熟悉的味道。
【杰森】揉了揉太阳穴，混沌的记忆开始回笼：大都会的爆炸、【辛里克】最后那句“帮我看着达米安”、摩托车冲进传送门时刺眼的白光……还有那个自称“世界意识”的东西说的话——“去地球1，帮辛里克”。
地球1。
他嗤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仓库唯一的窗户前。窗外是哥谭的夜景，霓虹灯在雨雾里晕开暧昧的光，远处的警笛声不急不缓，像一首老旧的摇篮曲。没有正义联盟的巡逻机，没有宵禁的探照灯，甚至连空气里都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干净得让人恶心。
他掏出那半盒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响了半天，才勉强凑出一点火苗。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视线却落在了窗台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用硬物刻出来的，形状像一只歪歪扭扭的鹰隼。
是【辛里克】的标记。
杰森的手指抚过那道划痕，烟蒂烫到了指尖也没察觉。这小子总是这样，再急的事都要留个暗号，仿佛笃定有人会懂。
“知道你在。”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低声说，像是在跟那个已经“死了”的少年对话，“别他妈躲着，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仓库缝隙的呜咽声。
【杰森】掐灭烟，开始在仓库里翻找。他在工具箱底层摸到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在墙角发现一个被遗弃的背包，里面有半瓶没开封的水和几块干硬的能量棒——像是哪个流浪汉落下的。最有用的是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屏幕裂了缝，却还能开机，信号栏只有一格。
他试着按了几个号码，都是空号。也是，这个世界的他，大概早就换了联系方式，甚至……根本不认识“辛里克”和“达米安”。
【杰森】靠在墙上，闭上眼。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中东的日子。【辛里克】那时候才十一岁，却总学着【塔利亚】的样子板着脸，指挥他布置陷阱。有一次他们被雇佣兵包围，【辛里克】为了救他，硬生生用魔法（那时候他还有魔法）震碎了自己的肩胛骨，事后却笑着说“没事，魔法能治好”。
后来魔法没了，换成了刺客联盟的刀。那小子握刀的姿势总带着点生涩的温柔，不像杀人，像在……雕刻？【杰森】那时候总骂他，现在却觉得，那点温柔，是他们在沙漠试炼里唯一的光。
“光个屁。”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睁开眼。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
“钟楼。”
【杰森】的瞳孔骤缩。
是【辛里克】的号码——那个在他手机里存了五年、备注是“笨蛋麻烦精”的号码。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背包，将螺丝刀别在腰后，快步冲出仓库。门外的小巷里堆着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气味，一只黑猫被他惊得窜上围墙，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杰森】没管这些，他对哥谭的小巷熟得像自己的掌纹。即使这是个“陌生”的哥谭，那些扭曲的巷道走向、翻墙的最佳落点、避开监控的盲区，都刻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跑过第三个拐角时，他看到了那家熟悉的冰淇淋店。亮着暖黄的灯，橱窗里摆着巧克力味的甜筒模型——【辛里克】最爱吃的那种。【杰森】的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一个巧克力甜筒，打包。”他说，声音因为太久没好好说话而有些沙哑。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笑着接过钱：“要加坚果碎吗？新到的杏仁碎，很脆。”
【杰森】想起【辛里克】总在【达米安】的冰淇淋里偷偷加坚果碎，说“小孩子要多吃点坚果长个子”，而【达米安】每次都假装嫌弃，却吃得一干二净。
“……加。”
拿着甜筒走出店门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
“别买甜筒，化得快。”
【杰森】低头看着手里逐渐开始融化的甜筒，嘴角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带着点骂人的意味，又有点想笑。
“知道了，麻烦精。”他对着手机低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
钟楼越来越近，那座在他世界里早已化为灰烬的建筑，此刻完整地矗立在夜色里，像一个沉默的坐标。【杰森】绕到钟楼背面，顺着排水管往上爬——这是他和【辛里克】以前在刺客联盟常玩的把戏，比走楼梯快，还能出其不意。
爬到中层时，他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类似于齿轮转动的轻微声响，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谨慎。
【杰森】停在一个窗口，探头看去。
【辛里克】正蹲在齿轮组前，手里拿着一根铁丝，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月光从破洞照在他身上，给他那身破烂的制服镀上了一层银边，侧脸的轮廓比记忆里清瘦了些，却依旧挺直着，像沙漠里那些不会轻易弯腰的芨芨草。
“你真慢。”【辛里克】头也没回，手里的铁丝“咔哒”一声，撬开了一个生锈的齿轮盒。
【杰森】翻进窗口，将甜筒扔给他：“拿着，化了。”
【辛里克】接住甜筒，低头咬了一口，巧克力酱沾到了嘴角。“你还真买了？”
“不然呢？”【杰森】走到他身边，视线扫过他胸口的伤疤，声音沉了沉，“疼吗？”
【辛里克】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酱，笑了笑：“死过一次，这点疼算什么。”
【杰森】没再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那半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带着点呛人的味道，却奇异地驱散了陌生世界的疏离感。
“计划呢？”他问，吐了个烟圈。
“等。”【辛里克】靠在齿轮上，慢慢吃着甜筒，“等时机，找蝙蝠侠。”
“直接找上门？”【杰森】挑眉，“你知道那老头有多警惕。”
“知道。”【辛里克】的目光落在窗外，夜翼巡逻的身影刚从街角经过，“但这个世界……好像不一样。”
【杰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翼的披风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像一只真正的飞鸟。他想起自己世界里那个永远闭着眼睛的【迪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是不一样。”他低声说，“干净得……像假的。”
反倒衬得他们拼尽全力也要拯救的世界像个笑话。
“假的也得变成真的。”【辛里克】把最后一口甜筒塞进嘴里，抹了抹手，“我们的世界，也该干净一次。”
【杰森】掐灭烟，站起身，拍了拍【辛里克】的肩膀：“行。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像在中东的每一次行动一样，他负责冲锋陷阵，【辛里克】负责运筹帷幄。
仓库里的机油味还残留在【杰森】的外套上，混着钟楼的灰尘味和【辛里克】身上淡淡的巧克力味，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味道。
远处，蝙蝠洞的监控屏幕上，布鲁斯正盯着一段模糊的录像——画面里，一个穿着旧外套的男人翻墙进入了废弃汽修厂，动作利落得像一只熟悉的红鸟。
阿尔弗雷德端来咖啡：“需要派人去看看吗，老爷？”
布鲁斯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那个身影的侧影，像极了某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却又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沉在骨子里的疲惫与狠劲。
而他们这个世界的红头罩和红罗宾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用。”他说，“先盯着。”
而钟楼的齿轮组，在风里轻轻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为两个异乡人的重逢，悄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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