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路过,听说安大会长在亲自指导新同学,”雷狮的声音懒洋洋的,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道场,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关切”,“过来看看我们的小幻同学有没有被吓到。”他特意强调了“小幻”这个称呼,亲昵得近乎狎昵。
紫堂幻的身体在安迷修身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雷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玩味和强烈的占有欲,灼烧着他试图隐藏的恐惧和不安。昨天在天文台那句“明天剑道社见”果然不是戏言!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安迷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握紧了竹剑,向前踏了一步,将紫堂幻更严密地挡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雷狮!请你离开!紫堂幻同学不需要你的‘关心’!”
“哦?不需要?”雷狮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也更危险。他不再看安迷修,深紫色的瞳孔紧紧锁住安迷修身后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和宣告,“小幻,过来。”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道冰冷的命令,瞬间冻结了道场的空气。
安迷修猛地转头看向紫堂幻,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不解和一丝受伤的焦急:“紫堂幻同学,别怕!不用理他!在下……”
紫堂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漩涡将他吞噬。安迷修挡在身前,手臂紧绷,像一座试图保护他的堡垒。而雷狮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带着一种掌握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强势。道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无形的聚光灯,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惊讶、同情、甚至还有一丝看戏的兴奋。
他握着竹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冰冷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他想后退,想缩进阴影里,想变成一粒真正的尘埃消失不见。可雷狮那句“过来”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勒住了他的脖颈。他知道雷狮的为人,违抗他的命令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不敢想,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安迷修焦急的、带着保护欲的眼神。
雷狮玩味的、带着命令和威胁的注视。
周围无数道无声的、灼热的视线。
手中冰冷沉重的竹剑。
所有的压力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他只觉得胸口闷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我……”紫堂幻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下一秒,在安迷修震惊的目光中,在雷狮意料之中的注视下,在道场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中——
紫堂幻猛地松开了手。
那柄沉重的竹剑“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滚了几圈,停在安迷修的脚边。
他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没有去看那把被他丢弃的竹剑。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身前的安迷修——动作慌乱而粗暴,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然后像一头发狂的、只想逃离陷阱的幼兽,跌跌撞撞地、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雷狮相反的道场侧门冲去!
宽大的剑道服在他奔跑中显得更加不合身,衣袂翻飞。他撞开了那扇通往更衣室的侧门,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黑暗的甬道里。
“紫堂幻同学!”安迷修焦急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带着震惊和担忧。
雷狮看着紫堂幻消失的方向,深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重新浮现,甚至加深了一些。他像是看了一场极其精彩的戏剧,心满意足地耸耸肩,对着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的安迷修,以及整个鸦雀无声的道场,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啧,看来是吓坏了。”雷狮的语气听起来带着点虚假的遗憾,转身,双手插回裤袋,迈着悠闲的步子,也离开了剑道社道场。仿佛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来欣赏这一幕混乱的逃离。
道场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把被遗弃在地上的竹剑,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嘲笑着安迷修伸出的手,嘲笑着紫堂幻试图隐藏的恐惧,也嘲笑着这场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所有人预期的“平静”学园生活。
安迷修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侧门,又低头看向脚边的竹剑。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刚才试图拉住紫堂幻衣角却落空的触感。绿色的眼眸里,温和与鼓励彻底碎裂,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被粗暴拒绝后的……深深的失落与困惑。
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冰冷的瓷砖墙壁紧贴着后背,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令人清醒的凉意。紫堂幻蜷缩在剑道社更衣室最里侧那个狭小的隔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整个人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并拢的膝盖,深紫色的头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黑暗笼罩着他。只有门板下方狭窄的缝隙透进外面走廊昏暗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细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旧木柜和淡淡汗味混合的复杂气息,沉闷而压抑。
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一面失控的鼓,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耳膜和胸腔。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痛。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每一次试图吞咽都带来干涩的刺痛。肺叶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而艰难,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用力地闭紧眼睛,试图将刚才道场里的画面驱逐出去。
安迷修那双温和又明亮的绿色眼眸,带着纯粹的鼓励和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只伸过来的、带着薄茧的手……
雷狮倚在门框上,深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的戏谑、玩味和……那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光芒……那句冰冷的“过来”……
周围无数道灼热的、探究的、好奇的视线……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试图隐藏的脆弱上……
竹剑砸落在地板上的刺耳声响……安迷修震惊和受伤的眼神……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混乱地交织、旋转、放大,最终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轰然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堤坝。
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我只是想……安静地活着……像一粒尘埃那样……
无声的呐喊在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出口,只能化为更剧烈的颤抖,从蜷缩的指尖蔓延到全身。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和更深的恐慌。然而,那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不行……不能在这里……
会被人发现的……会更麻烦……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崩溃的边缘。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隔间的门。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让他眼前一花。他踉跄着冲了出去,甚至顾不上分辨方向,只想逃离这个封闭的、充满窒息感的空间。他撞开更衣室厚重的木门,跌跌撞撞地冲进外面光线稍好的走廊。
走廊里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高窗洒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影子。这短暂的宁静如同虚幻的泡沫。紫堂幻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然而,下一秒——
“幻!你在这里!”
一个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欣喜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走廊的寂静。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