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社的教室在旧艺术楼四层，走廊尽头，窗外是一棵巨大的香樟，枝丫探到玻璃上，像要偷听里面的秘密。
沈欲星第一次留下来加练，就撞上了停电。
整栋楼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在墙角投下一圈昏黄。林叙白打开手机背光，光柱里浮动的尘埃像缓慢游动的星屑。
“怕黑吗？”他问。
沈欲星摇头，把备用电池塞进他掌心，“怕安静。”
林叙白挑眉，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敲出一段极轻的鼓点：哒——哒哒——哒。
“那就做一期无声的电台。”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空白磁带和一支马克笔，在磁带壳上写下日期：3.2。
沈欲星愣住，“现在还有磁带？”
“收藏的。”林叙白把磁带推进旧卡座，按下录音键，“给未来的我们留一点噪音。”
黑暗里，他们并肩坐在木地板上，背靠着背。
林叙白开始用指节敲击地面，节奏越来越快，像雨点落在铁皮屋顶。沈欲星闭上眼睛，跟着节拍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
忽然，节奏停了。
十六分休止符。
她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下一秒，林叙白的声音贴在她右耳，极轻，像羽毛擦过耳廓：
“沈欲星，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风。”
窗外香樟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鼓掌。
沈欲星忽然想哭。
这是她失聪后，第一次听见风的声音——不是通过助听器，而是通过林叙白的呼吸。
来电时，磁带刚好走到末尾。
林叙白按下停止键，把磁带递给她，“第一期，无声电台。”
沈欲星接过，磁带壳上除了日期，还多了一行小字：
【致沈欲星：风的声音，我替你记住了。】
第二天，沈欲星把磁带带到广播站，剪成十五秒的开场白，嵌进午间节目的片头。
全校都在猜，那串神秘的鼓点是谁敲的。
只有沈欲星知道，那是林叙白的心跳。
周五傍晚，广播站例会。
站长宋栖栖宣布：“下周三，‘星尘邮局’正式开播，每晚十点，林叙白×沈欲星搭档。”
沈欲星正在拆快递，闻言抬头，“我？”
“编剧不写稿，难道让我写？”宋栖栖把厚厚一摞投稿塞给她，“今晚挑一封，明早给我选题。”
沈欲星翻开最上面一封，字迹歪歪扭扭：
【主播你好，我想点一首《晴天》，送给我暗恋的同桌。他今天把伞借给了别的女生，我很难过。】
落款：柠檬汽水。
周六晚自习，沈欲星趴在教室最后一排写稿。
林叙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杯热可可，杯口冒着白汽。
“选题定了？”
沈欲星把信推过去，“《晴天》。”
林叙白扫了一眼，笑了，“好巧，我今天也借了伞。”
沈欲星笔尖一顿，“借给谁？”
“一只流浪猫。”他把其中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黑色的，和你雨衣一个颜色。”
沈欲星低头，杯口浮着一颗棉花糖，像一朵小小的云。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磁带，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周三首播。
十点整，广播站直播间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林叙白戴上耳机，指尖轻敲麦克风，开场白只有一句：
“这里是星尘邮局，我是主播林叙白，今天和我一起值班的是——沈欲星。”
沈欲星把稿纸翻到第二页，深呼吸，声音有点抖：“今晚，我们要读一封来自‘柠檬汽水’的信。”
背景音乐响起，是周杰伦的《晴天》，钢琴前奏被林叙白重新编曲，加了手风琴和雨声采样。
沈欲星读完信，林叙白开口：“柠檬汽水，如果你正在听，我想说——伞借给猫没关系，下次借给她就好。”
说完，他侧头看沈欲星，眼底有细碎的光。
沈欲星没说话，只是把稿纸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一行小字：
【今晚，我想把第一次心动，寄给一个叫林叙白的人。】
她没读出来。
但林叙白看见了。
节目结束，直播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叙白关掉麦，忽然伸手，指尖在她右耳的助听器上轻轻敲了一下。
“沈欲星。”
“嗯？”
“下周三，我们读你自己的信，好不好？”
沈欲星愣住。
林叙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纸火箭，尾翼上写着：
【收件人：沈欲星】
【寄件人：林叙白】
【内容：十六分休止符后的下一拍，我想和你一起完成。】
沈欲星接过火箭，指尖微微发抖。
她想起停电那夜，林叙白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你听见了吗？”
原来，他早就听见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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