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空气里浮着薄雾,像有人把牛奶倒进天空,轻轻搅动。
沈欲星踩着七点二十五分的预备铃进教室,刚把书包放下,宋栖栖就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星姐,救命!”
“怎么了?”
“运动会开幕式解说词,老严让你写!他说广播站要出精品,不能再用去年的套话。”
沈欲星脑内嗡的一声,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放进抽屉的物理错题本。
林叙白从后门进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袖口沾着一点粉笔灰,显然是刚从办公室出来。
他走到沈欲星桌前,屈指敲敲桌面:“写稿的事,我接了。你专心做物理。”
沈欲星抬头,看见他眼底淡淡的血丝,心里莫名一软:“你不是还要背演讲稿?”
“演讲稿是别人的,解说词是你的。”林叙白把一张折成方块的纸塞进她掌心,“先把这个背熟。”
纸展开,是一篇手写公式大全,末尾画了一只戴助听器的卡通小人,举着一块小牌子:【月考及格就给你奖励】
沈欲星嘴角翘了翘,把纸折好,放进校服口袋。
周三午后,运动会彩排。
操场被太阳烤得发烫,橡胶跑道泛着白光。
广播站的临时棚架搭在看台下方,沈欲星戴着耳机调试麦克风,耳机里传来林叙白的声音:“试音——听见请眨左眼。”
沈欲星眨左眼。
耳机里立刻传来低低的笑:“收到。”
下一秒,宋栖栖把一张节目单拍在她面前:“开幕式流程改了,新增‘流星雨许愿环节’,你俩负责倒计时。”
沈欲星一愣:“流星雨?今天?”
“人工的。”宋栖栖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看台后方,“学生会拉来赞助商,无人机挂冷烟火,晚上八点整,三百架同时升空,模拟英仙座。”
沈欲星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解说过。
耳机里,林叙白的声音稳稳传来:“别怕,有我。”
傍晚六点,操场灯光全开。
各班方阵排练完毕,学生陆续进场。
沈欲星坐在广播台后面,膝盖上摊开手卡,笔尖在“倒计时”三个字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流星。
林叙白递给她一瓶冰水,瓶盖已经拧松:“喝一口,润喉。”
沈欲星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指节,冰凉的瓶壁瞬间蒙上一层雾气。
“稿子背熟了吗?”
“嗯。”
“紧张?”
“有一点。”
林叙白忽然伸手,指尖在她右耳的助听器上轻轻一弹:“听不清就敲三下麦克风,我会接。”
沈欲星点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七点五十分,操场灯光熄灭。
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紧接着,看台四周亮起一圈淡紫色地灯,像银河坠入人间。
沈欲星戴上耳机,深呼吸,麦克风开启——
“各位老师、同学,晚上好。这里是星尘电台特别直播,我是沈欲星。”
她的声音通过操场四周的音箱扩散,带着微微的回响。
林叙白的声音紧跟着切入:“我是林叙白。接下来,我们将一起见证一场只属于青桉的流星雨。”
沈欲星低头看手卡,倒计时开始——
“十。”
人群安静下来,只剩风声掠过旗杆。
“九。”
无人机群缓缓升空,像一群被唤醒的萤火虫。
“八。”
沈欲星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
“七。”
林叙白的声音忽然贴得很近:“别怕,我在。”
“六。”
无人机群到达指定高度,冷烟火点燃。
“五。”
第一束银白色火光划破夜空。
“四。”
第二束、第三束……像瀑布倒流。
“三。”
沈欲星抬头,看见漫天光雨,眼泪差点掉下来。
“二。”
林叙白的声音低而温柔:“许愿吧。”
“一。”
三百束烟火同时炸开,夜空被点亮成白昼。
人群爆发尖叫与掌声。
沈欲星握着麦克风,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希望……月考及格。”
耳机里,林叙白笑了一下,像羽毛拂过耳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欲星眨眼,把泪意逼回去:“那就保密。”
烟火散尽,操场灯光重新亮起。
宋栖栖冲过来,一把抱住沈欲星:“星姐!你太棒了!”
沈欲星被抱得踉跄,抬头去找林叙白。
他站在人群外,手里拎着一件校服外套,正向她走来。
“嗓子疼吗?”他把外套披到她肩上,指尖碰到她颈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沈欲星摇头,却忍不住咳嗽两声。
林叙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润喉糖,剥开,递到她嘴边:“薄荷味,不辣。”
沈欲星含住糖,甜味在舌尖炸开,像一场小型烟火。
散场后,操场渐渐空下来。
沈欲星和林叙白留下来收拾设备。
夜风带着烟火余烬的焦香,吹得她鼻尖发红。
林叙白把最后一根音频线缠好,忽然开口:“刚才许了什么愿?”
沈欲星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叙白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折纸火箭,放在她掌心:“那换我许。”
火箭尾翼上,多了一行新的小字:
【希望沈欲星的月考,比今晚的流星雨更亮。】
沈欲星握紧火箭,指尖触到尾翼上那颗小小的月亮,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林叙白。”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听见我。”
林叙白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在她右耳的助听器上轻轻一弹:“以后,换我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