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提前到来，空气像被拉长的橡皮糖，黏在皮肤上。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沈欲星趴在最后一排，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林叙白把一瓶冰水贴到她后颈，冰得她一个激灵。
“起来，天台。”
沈欲星抬头，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帆布袋，袋口露出半截折叠望远镜。
“今晚有流星雨？”
“没有。”林叙白把袋口收紧，“但有更重要的事。”
他语气很轻，像在宣布一个秘密。
旧实验楼的天台，铁门吱呀一声推开。
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混着远处操场的青草味。
林叙白把望远镜架在围栏边，镜头对准东南方——那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灯火。
沈欲星蹲在他旁边，用袖口擦汗：“到底看什么？”
林叙白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银色胶片，胶片中央刻着一个极小的圆孔，像一枚微型月食。
他把胶片贴在她右耳的助听器麦克风上，低声说：“听。”
沈欲星闭上眼。
起初只有风声，随后，是极轻的电流声，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沈欲星，现在是六月二十一日，二十三点四十七分。”
——“夏至，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昼最长，夜最短。”
——“可我想把今晚拉长一点，长到足够说完一句话。”
电流声消失，耳机里只剩林叙白真实的呼吸。
沈欲星睁眼，看见他蹲在面前，手里举着那台望远镜。
镜头里，不是星星，而是一张对折的蓝色便签。
便签上用银色墨水写着：
【沈欲星，要不要和我一起，把夏至的零点零一分，存进磁带？】
沈欲星愣住。
林叙白把望远镜递给她，示意她继续看。
便签背面，是一行更小的字：
【回答我。】
沈欲星把望远镜放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怎么存？”
林叙白从帆布袋里取出一台旧随身听，磁带已经装好，橘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
他把耳机分她一只，按下录音键。
“先存心跳。”
他把麦克风贴在她的左胸口，咚——咚——咚——
沈欲星的脸瞬间烧起来，刚想后退，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动，十六秒就好。”
十六秒后，他把麦克风移到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
比她的快一拍，像合奏里的第二声部。
磁带轻轻“咔哒”一声，录音结束。
林叙白把随身听合上，递给她：“现在，它属于你了。”
沈欲星低头，橘红色的小灯映在她眼底，像一颗小小的火种。
天台的门被风带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沈欲星吓了一跳，林叙白却笑了：“别怕，是风。”
他走到围栏边，双手撑着栏杆，背对着灯火：“沈欲星，下周六，广播站要去市里参加决赛，题目是‘声音的记忆’。”
沈欲星“嗯”了一声，心跳又开始加速。
“我写了脚本，但缺一个结尾。”林叙白回头看她，“我想用今晚的录音。”
沈欲星握紧随身听，指尖微微发抖：“那你呢？”
“我负责配音。”林叙白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但结尾需要一句真正的告白。”
告白两个字像火星落在纸面，瞬间烫出一个小洞。
沈欲星垂眼，用脚尖碾着地面：“我还没想好。”
林叙白没逼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折纸火箭，放在她掌心：“那就先存着，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火箭尾翼上，多了一颗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
【夏至未眠，告白未完。】
回到宿舍，沈欲星把随身听放在枕边，橘红色的小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咚——咚——咚——
两颗心跳隔着耳机，像两条缓缓靠近的河流。
沈欲星把被子拉到鼻尖，悄悄说了一句：“林叙白，我好像……有点想答应你。”
耳机里没有回应，只有心跳声，温柔而坚定地，陪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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