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公布的第二天,校园像被按下静音键。
公告栏前围着稀疏的人,红榜第一行:沈欲星,物理 72。
比及格线高出 12 分,比她自己偷偷估算的 65 还多 7 分。
她站在榜前,指尖把校卡攥得发热,耳后忽然传来林叙白的声音:“让一让。”
人群自动分开。
林叙白把一瓶冰汽水贴到她后颈,水珠顺着衣领滑进去,冰得她缩肩。
“请客。”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转身往小卖部走。
沈欲星跟在后面,脚步比阳光还轻。 小卖部门口,沈欲星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林叙白却先一步扫了码。
“奖励。”
他把汽水递给她,指尖在瓶口轻轻一弹,“叮”一声脆响。
沈欲星接过,忽然想起露营那晚的十六分休止符。
她低头喝了一口,汽泡炸开,像无数细小的掌声在舌尖鼓掌。
林叙白倚在冰柜边,目光落在她耳后的助听器——
“暑假,去不去海城?”
沈欲星呛了一下,汽水从嘴角溢出来。
林叙白抽了张纸巾,动作自然地替她擦掉:“我妈在那边有个老录音棚,空着。我想录一张真正的磁带。”
“录什么?”
“录风。”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在沈欲星心里掀起一场海啸。 周五下午,家长会。
沈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西装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老严把成绩单递过去,语气难得温和:“沈欲星这学期进步很大,尤其物理。”
沈父点头,目光却落在成绩单角落的备注栏:
【家长签字确认:是否同意暑期参加校广播站社会实践。】
沈欲星站在走廊,透过窗户看父亲提笔,笔尖在纸上停顿三秒,然后写下“同意”。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像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场小型烟花。 家长会散场,沈父在校门口等她。
沈欲星小跑过去,父亲把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空调吹久了,别着凉。”
沈欲星低头,鼻尖蹭到外套领口淡淡的烟草味,忽然想起林叙白身上干净的薄荷味。
父亲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她发顶:“去海城注意安全,记得每天报平安。”
沈欲星点头,眼眶发热。 出发那天,高铁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
林叙白坐在靠窗位置,膝头放着那台旧随身听,橘红色小灯一闪一闪。
沈欲星坐在他旁边,耳机里是他提前录好的海城欢迎词——
“这里是 36℃ 的风,带着咸味的浪,和一颗迫不及待想见你的心。”
沈欲星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抖个不停。
林叙白侧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笑,我练了整整一夜。”
沈欲星抬头,眼睛弯成月牙:“林叙白,你好土。”
林叙白低笑,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出鼓点:“土得刚好,你喜欢。” 海城的夏天比青桉更直白。
太阳像一枚烧红的硬币,贴在天空。
老录音棚藏在一条爬满藤蔓的小巷里,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木香和旧磁带的味道。
沈欲星站在门口,忽然有些怯。
林叙白把背包放在地上,从角落拖出一台老式开盘机,磁带哗啦啦转起来,像一条银色的河。
“先录什么?”
沈欲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风铃上。
风铃是贝壳做的,轻轻一碰,叮叮当当。
“录这个。”
她走过去,指尖拨动风铃,声音清脆,像一串碎冰。
林叙白把麦克风对准风铃,按下录音键。
磁带开始转动,沙沙声里,风铃的声音被拉长、折叠,最后变成一条柔软的绸带。
沈欲星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混在风铃里,像两把小提琴在合奏。 傍晚,录音棚后门通向一片废弃的码头。
夕阳把海面染成橙红色,浪头一层层推过来,在脚边碎成白色的花。
林叙白把麦克风绑在码头尽头的木桩上,退后几步,示意沈欲星一起听。
耳机里传来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像谁在耳边说悄悄话。
沈欲星忽然开口:“林叙白,你录过心跳,录过风,录过海,还缺什么?”
林叙白侧头看她,眼底映着夕阳:“缺一句回答。”
沈欲星愣住。
林叙白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折纸火箭,尾翼上多了一颗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
【沈欲星,你愿意把剩下的夏天,也存进磁带吗?】
沈欲星接过火箭,指尖碰到太阳的边缘,像碰到一条温暖的河。
她踮脚,在林叙白耳边轻声说:“我愿意。”
海浪声忽然变大,像在为这句回答鼓掌。 夜里,录音棚的灯一盏盏熄灭。
沈欲星和林叙白并肩坐在地板上,中间放着那台随身听。
橘红色小灯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睡觉的星。
林叙白按下播放键,磁带沙沙转动——
风铃、海浪、心跳、告白。
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一句极轻的话:
“沈欲星,剩下的夏天,我们一起过。”
沈欲星靠在他肩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重叠在一起。
窗外,海风吹动藤蔓,沙沙作响。
——风把答案吹进耳朵,也把夏天吹进了他们的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