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亮,不是太阳给的,而是那粒光自己决定的。
沈夏天摊开掌心,银河缩成一颗比芝麻还小的种子,
外壳半透明,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一条正在打盹的省略号。
她蹲下,
指尖拨开土壤——
土壤并非泥土,而是昨夜退潮后留下的夜色残渣,
带着柔软的凉意,像被稀释的墨。
光粒落进去,
没有声响,
却立刻生根。
根须是极细的银线,
先是向下,
再忽然折返向上,
像要在空中再种一次。
银线每分出一叉,
便亮起一粒更小的光,
像给黑暗补牙。
沈夏天屏息,
听见根须在说话:
“我们不在土里,
我们在你的脉搏里。”
话音刚落,
银线已缠上她的腕骨,
像一条低温的脉搏,
与她的心跳错半拍。
错拍之间,
一粒新芽顶破壳,
芽尖不是绿,
而是一种从未被命名的颜色——
近似黎明,
却比黎明多出一层透明的回声。
芽叶展开,
叶面浮着一行极小的手写体:
“静默,请签收。”
她伸手触碰,
芽叶便轻轻合拢,
将那行字折进自己的褶纹。
合拢的瞬间,
周围所有的声音被抽走——
风、呼吸、心跳,
甚至光本身,
都被折叠进芽叶内部。
世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尘埃翻身。
安静里,
芽叶继续舒展,
每舒展一次,
便有一片新的静默落在她肩上,
像雪,
却不冷;
像羽毛,
却无形。
肩上的静默越积越厚,
最终凝成一只透明的茧,
茧里蜷着一条极小的银河,
银河的尽头,
坐着三个剪影:
林叙白、欲旦、沈夏天。
剪影没有动作,
却同时抬眼,
望向茧外的她,
像在等待一个不必说出的暗号。
沈夏天微微一笑,
指尖轻弹茧壳。
茧壳无声裂开,
静默像花粉一样散入空气,
落在她的睫毛、唇角、锁骨,
落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
开出看不见的、
永远不会凋谢的
安静之花。
芽叶在花开之际停止生长,
顶端结出一粒新的种子。
种子外壳光滑如镜,
里面倒映着整片清晨——
清晨里,
没有鸟鸣,
没有车声,
只有一粒光,
正在她掌心
安静地
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