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尾的声音压得极低,尾巴尖的黑毛扫过冰齿的伤口,带来一丝微凉的刺痛。“他修冰道,说是‘互通猎物’,实则是想让雪狼的气味渗透冰原——不出半年,幼狼们会以为中央平原和冰原本就是一处领地。”
冰齿低头舔了舔前爪,雪白的毛发上沾着草药的苦涩汁液。裂爪趴在一旁,断爪无意识地刨着冰面,留下细碎的白痕:“那我们拆了它?”
“不能拆。”霜尾摇头,眼神望向冰原深处的极光,“苍牙在巨石上立了血誓,我们若毁冰道,就是‘背叛联盟’,他会名正言顺地打过来。”她顿了顿,用爪子在冰面上画了个圈,“但我们可以‘帮忙’修。”
冰齿的耳朵动了动:“怎么帮?”
“冰道的地基用薄冰,表面盖厚雪。”霜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雪化后,薄冰会裂,冰道自然就废了。等苍牙发现时,冬天已经来了,他没时间重修——到时候,猎物还是我们的。”
冰齿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看着远处雪狼们热火朝天地搬运冰块,风耳的纯白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正指挥狼们搭建第一座瞭望塔。“让裂爪带二十匹狼去‘帮忙’。”冰齿对霜尾说,“告诉他们,听苍牙的吩咐,但……别太卖力。”
三日后,冰道工程正式动工。雪狼负责凿冰,冰原狼负责运输,桦叶狼则收集干草铺在冰层下。风耳站在冰道起点,左前爪的伤疤因用力指挥而泛红,他看着冰原狼们慢吞吞地拖着冰块,忍不住低吼:“快点!三天内必须铺完第一段!”
裂爪抬头应了一声,却故意让冰块在冰面上打滑,“不小心”撞翻了两匹雪狼的干草堆。雪狼们骂骂咧咧地去捡,进度顿时慢了下来。风耳气得想去理论,却被老灰拦住。
“让他们去。”老灰的独眼眯成一条缝,看着裂爪偷偷在冰层下垫薄冰,“冰齿想耍小聪明,我们就陪他玩。”他转头对风耳说,“让你的狼在铺好的冰段下面,悄悄凿几个排水孔——薄冰遇水会更脆,但表面看不出来。”
风耳愣住:“您早就知道?”
“霜尾的母亲曾是我的同族。”老灰的声音有些悠远,“她母亲就教过她‘冰面藏裂’的法子。”他用爪子拍了拍风耳的肩,“苍牙要的不是一条永不损坏的冰道,是让冰原狼觉得‘我们斗不过他’——等他们放下戒心,才是真正收编的时候。”
此时的中央平原巨石旁,叶眉正带着桦叶狼晾晒草药。她的黄褐毛发上沾着干草,爪子轻轻抚摸着冰砖上的“雪原盟”血字,眼神里既有对桦影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不安。
一匹年轻的桦叶狼凑过来,是枝跃的弟弟枝芽,爪子上还带着爬树时蹭的树胶:“叶眉大人,我们真的要跟着苍牙吗?我昨晚梦见狼王了,他说……别信暗毛狼的话。”
叶眉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想起桦影死前,曾咬着她的耳朵说“苍牙是头藏着獠牙的狼”。但她看着身后瘦骨嶙峋的幼狼们,看着储存洞里仅够支撑半个月的桦树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跟着他,至少能活下去。”
她转身走向雪狼的营地,想问问老灰冬季的捕猎计划,却在半路撞见苍牙。暗灰杂白的狼王正站在瞭望塔的地基旁,低头看着冰原狼留下的脚印,眼神锐利如鹰。
“叶眉。”苍牙开口,声音平静,“桦叶狼熟悉云雾山的地形,帮我画一张地图——特别是黑风口的路线。”
叶眉的心脏猛地一跳。黑风口是云雾山通往中央平原的咽喉,也是冥启可能反扑的必经之路。她知道苍牙在防备什么,却还是低声应道:“我……我这就去画。”
看着叶眉离去的背影,老灰走到苍牙身边:“她还在犹豫。”
“犹豫是好事。”苍牙望着冰道尽头的冰原,“完全顺从的狼,不如带着利爪的敌人——至少你知道该防备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让风耳盯紧叶眉,她画的地图,要和我们探到的路线比对三次。”
夜幕降临时,冰道的第一段终于铺完。雪狼们围着篝火庆祝,风耳抱着一只烤岩羊腿,正给幼狼们讲苍牙斗雪豹的故事,引得小家伙们阵阵欢呼。冰原狼们则聚在自己的营地,霜尾正给冰齿看她偷偷画的冰道裂痕图,裂爪在一旁磨着石刀,眼神警惕地望着雪狼的方向。
叶眉坐在桦叶狼的帐篷里,借着月光画地图。她的爪子在兽皮上颤抖,黑风口的路线被她故意画错了一处——那里有一道隐蔽的冰裂谷,是桦影生前发现的陷阱,她没标出来。
“对不起,狼王。”叶眉对着月光低声说,眼泪落在兽皮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远处的巨石上,苍牙独自站在冰砖旁,左前爪按在“雪原盟”的血字上。风雪卷起他的暗灰毛发,像一团流动的乌云。老灰走到他身后,递来一块冻硬的肉:“冰道能撑过这个冬天吗?”
“撑不撑得过,不重要。”苍牙咬了一口肉,冰晶在齿间碎裂,“重要的是,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算计。”他抬头望向云雾山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浓如墨,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冥启、冰齿、叶眉……还有云雾山的狼。”苍牙的声音在风雪中飘散,“这场联盟,不过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篝火的光芒在平原上跳动,映照着百余匹狼的身影。雪狼的鼾声、冰原狼的低语、桦叶狼的叹息,在风雪中交织成一片——雪原联盟的第一个夜晚,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没人知道,冰层下的暗流早已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