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冥启猛地从原地窜出,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他的目标不是烈山,而是离他最近的一匹癸烈氏狼——那是一匹年轻的公狼,前腿在昨日的战斗中被冰锥划伤,此刻正趴在地上,因为发烧而浑身发抖,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小心!”石敢大吼一声,想要冲过去阻拦,但已经晚了。
冥启的动作太快了。他精准地扑到那匹年轻狼的背上,沉重的身体瞬间将对方压得惨叫一声。不等那匹狼挣扎,冥启低下头,锋利的獠牙快如闪电般咬住了他的喉咙。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雨雾中响起,像一块冰被狠狠踩碎。
那匹年轻狼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就不动了。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汩汩涌出,染红了冥启暗沉的皮毛,也染红了他身下的岩石。冥启松开嘴,抬起头,嘴角挂着鲜红的血沫,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烈山,像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我不算什么东西。”冥启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但我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嗬嗬……杀……杀得好……”疯劲在一旁拍着爪子,发出怪笑,他黑毛上的伤疤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大王说了……谁不听话……就扒了谁的皮……去年在黑森林……有匹狼敢龇牙……大王就亲手……把他的皮……整张剥了下来……挂在树上……风吹……哗啦……哗啦……”
他一边说,一边用爪子比划着剥皮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红光,看起来疯癫至极。
岩石下的癸烈氏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惊呆了,不少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冥启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连河谷对岸的雪原狼,也安静了下来,雨雾中那些灰黑色的身影都绷紧了身体,显然也被冥启的残忍震慑住了。
烈山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着,前腿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但他此刻更痛的是心脏——那匹被杀死的年轻狼,是去年刚加入族群的,平时最是勤快,每次狩猎都冲在最前面。他死死盯着冥启,金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獠牙龇得老高,随时准备扑上去拼命。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烈山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河谷对岸。苍牙正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警惕。那眼神像是在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烈山的动作顿住了。
他明白苍牙的意思。冥启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战局。原本是两强相争,现在却突然杀出了一个更强大、更残忍的第三方。如果他们继续互相敌视,只会被冥启一个个消灭掉,就像刚才那匹年轻的狼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苍牙也收回了目光,冰蓝色的眼睛重新变得冰冷,但这次,他的目标是冥启。他缓缓抬起左前爪,那道带着伤疤的爪子在雨水中闪着寒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那不是进攻的信号,而是警告,是对自己族群的狼发出的戒备指令。
两匹原本势同水火的狼王,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威胁,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冥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声夺人,用绝对的残忍震慑住这两匹狼王,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现在的主宰。
“怎么?不打了?”冥启用爪子拨弄着地上那匹狼的尸体,语气带着嘲弄,“刚才不是还恨不得把对方撕碎吗?现在看到我,就吓得抱团了?”
烈山和苍牙都没有理他,只是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就在这时,苍牙突然开口了,冰蓝色的眼睛扫过烈山身后的营地,像是在寻找什么:“芸娘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雾。
烈山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岩石下的营地,除了癸烈氏的狼,还有十几匹银灰色的狼——那是芸娘族群留下的。但此刻,他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银灰色的狼里,少了一个最显眼的身影。
芸娘不见了。
那个银灰色的母狼,那个总是冷静、睿智,在战斗中总能提出建议的狼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雨雾中。她的族群里,只剩下几匹年轻的狼,此刻正茫然地看着彼此,显然也不知道首领去了哪里。
烈山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皱紧眉头,目光再次投向雨雾笼罩的密林方向——那里是芸娘族群最熟悉的地方,此刻安静得只剩下风雨声,像一个隐藏着秘密的巨大谜团。
冥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不屑取代。“一个母狼而已,跑了正好,省得碍事。”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抬起头,对着自己身后的狼群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疯劲,带十匹狼,去‘拜访’一下苍牙的营地。记住,别弄死了,我还要留着他,好好‘聊聊’当年的旧账。”
“嘿嘿……好……聊聊……”疯劲怪笑着,带着十匹眼神凶狠的狼,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河谷对岸的苍牙营地冲去。
战斗,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爆发。只是这一次,厮杀的双方,变成了冥启的黑狼,和苍牙的雪原狼。
烈山站在岩石下,看着河谷对岸瞬间响起的厮杀声、惨叫声,又看了看密林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雨雾,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芸娘为什么突然消失,更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和芸娘的消失,会不会让这场本就混乱的战局,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雨,还在下着,仿佛要将整个云雾山的血腥和秘密,都彻底冲刷干净。
第十四章:三方的棋局
云雾山的密林深处,雨丝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切割成细碎的光点,落在湿润的腐叶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腐叶下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腥气,混杂着苔藓和不知名野花的淡淡清香——这是芸娘最熟悉的味道,是她的族群生活的家园气息。
芸娘伏在一棵粗壮的古树枝桠上,银灰色的皮毛几乎与树干的斑驳光影融为一体。她的身体压得极低,前爪紧扣着粗糙的树皮,指缝间渗出的细小木屑簌簌落下。尾巴像一条绷紧的银线,紧紧贴在树枝上,连最末端的绒毛都纹丝不动——这是癸芸氏独有的潜伏技巧,能让她们在密林中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
她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落在远处的红石崖顶。那里的雨雾被厮杀搅得更加混乱,三股不同毛色的洪流正在崖顶绞缠、碰撞,像一锅被打翻的颜料,将灰色的岩石染得斑驳陆离。
而她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团暗沉如炭的身影旁——疯劲。
那匹浑身伤疤的黑狼正像个陀螺般在战团中旋转,缺了一角的耳朵在雨水中胡乱扇动,每一次扑咬都带着癫狂的狠戾。他的獠牙上挂着暗红色的碎肉,爪子在湿滑的岩石上划出凌乱的血痕,浑浊的黄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兴奋,仿佛眼前的厮杀不是生死之战,而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芸娘的胸腔突然一阵发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攥住。呼吸瞬间变得滞涩,银灰色的瞳孔在树叶缝隙中投下的光斑里剧烈收缩,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三年前那个血色黄昏的呜咽。
那时她的妹妹云珠才刚满一岁,银灰色的皮毛像初春的融雪般柔软,总爱跟在芸娘身后,用毛茸茸的尾巴蹭她的后腿。那天她们在黑森林边缘寻找一种能安神的草药,却意外撞见了被族群驱逐的疯劲。
他也是这样,咧着染血的獠牙,发出“嗬嗬”的怪笑,眼睛里的浑浊比现在更甚。云珠吓得躲在芸娘身后瑟瑟发抖,却被他一把抓住尾巴拖了出去。芸娘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却被他狠狠甩到岩石上,额角撞出的血模糊了视线。
她最后看到的,是疯劲用爪子按住云珠的脖颈,一点一点地……那银灰色的皮毛被染成暗红,柔软的呜咽变成微弱的抽搐,直到彻底沉寂。而疯劲就坐在旁边,用爪子拨弄着妹妹渐渐冰冷的身体,像在玩弄一个破旧的布偶。
“姐姐……救……”
妹妹最后的声音像一根毒刺,三年来始终扎在芸娘的心脏最深处。每逢雨夜,那声音就会随着风声钻进耳朵,提醒她那份迟来的救援和刻骨的仇恨。
“大王,您的爪子……”
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雨足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另一根树枝后探出来。这匹年轻的银灰色母狼是芸娘最信任的副手,耳朵尖总是竖着,能捕捉到三里外的松鼠动静。此刻她的目光落在芸娘的前爪上——那里的树皮被抠出深深的凹痕,银灰色的毛被渗出的血粘成一缕缕,在雨水中泛着暗哑的光。
芸娘猛地回过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那些翻涌的血色记忆强压回心底。她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带着腐叶的气息灌入肺腑,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发直的狼不是她,“看到冥启带了多少狼吗?”
雨足缩回目光,认真回忆着刚才的观察:“不算疯劲那队,至少还有三十匹。个个毛色杂乱,但爪子都磨得发亮,走路时后脚跟先着地——是常年在山地作战的老手。刚才冲在最前面的三匹,脖子上都挂着兽牙串,看齿形像是熊牙,应该是冥启的核心战力。”
芸娘微微点头。雨足的观察力越来越敏锐了,这孩子继承了云珠的细心,却比妹妹多了份沉稳。她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鼻尖,冰凉的触感让思路更加清晰:“冥启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抢地盘,是复仇。”
“复仇?”雨足有些困惑,耳朵微微耷拉下来,“他不是说要占了云雾山吗?”
“占山是结果,复仇是目的。”芸娘的目光再次投向崖顶,冥启正用琥珀色的右眼死死盯着苍牙,那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锥,“你没注意到吗?他的主力一直盯着苍牙的雪原狼打,对烈山的癸烈氏只是牵制。三年前驱逐他的各族狼王里,苍牙是出力最狠的一个,听说还咬掉过他半条尾巴。”
她顿了顿,看着烈山的红毛在战团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扑咬都带着不顾死活的勇猛,却总被冥启的副手用刁钻的角度拦住。
“至于烈山……”芸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他不过是冥启顺手想拔掉的钉子。癸烈氏在云雾山横了太久,早就成了很多狼的眼中钉。冥启正好借这个机会,一石二鸟。”
雨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崖顶的混战已经进入白热化。苍牙的暗灰杂白被十几匹黑狼围在中央,左前爪的伤疤在厮杀中被撕开,血顺着腿弯往下淌,却依旧用冰锥般的眼神盯着冥启;烈山的红毛上沾满了泥浆和血污,前腿的绷带早就不知所踪,伤口外翻着红肉,却像头不知疲倦的蛮牛,用獠牙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而冥启始终站在战团边缘,琥珀色的眼睛像看戏般扫视着战局,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调整着队伍的阵型。
“那我们……”雨足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紧张。她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芸娘终于从树枝上站起身,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她抖了抖银灰色的毛,雨水顺着毛尖滴落,在腐叶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雨足,”她转过身,银灰色的眼睛在密林的阴影里闪着坚定的光,“你带十匹最敏捷的狼,沿东侧的溪水走,穿过三道石缝后就能看到河谷的支流。萧河的人应该在那附近——昨晚山洪后,他不可能把队伍留在原地。”
她用爪子在泥地上画出简易的路线,指尖的泥土簌簌落下:“告诉萧河,冥启带的不是普通队伍,是黑森林里杀出来的亡命徒,硬拼就是送死。让他立刻带所有能走的狼,放弃河谷阵地,往密林深处的回音谷撤。那里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
雨足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回音谷?可是那里地势低洼,雨季容易积水……”
“现在是活命,不是挑地盘。”芸娘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积水总比被疯劲扒皮强。让萧河带上所有能用的木筏和绳索,到了回音谷就把入口的吊桥砍断——他知道怎么做,当年我们一起修过那座桥。”
雨足用力点头,正要转身,又犹豫地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崖顶那团耀眼的红:“那……烈山大王呢?他还在崖上……要不要……”
“他自找的。”
芸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银灰色的眼睛里甚至看不到一丝怜悯。她再次看向崖顶,烈山正发疯似的冲向冥启,却被疯劲从侧面撞个正着,红毛与黑毛瞬间滚作一团,泥水溅起一人多高。
“从他昨天拒绝萧河的水网计划,非要在崖顶硬拼开始,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冥启要的是苍牙和烈山的命,我们癸芸氏没必要陪着送死。”
雨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芸娘眼中的决绝止住了。她知道大王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更何况,她也忘不了三年前云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忘不了疯劲那令人作呕的怪笑。
“去吧,注意安全。”芸娘最后叮嘱道,用尾巴轻轻拍了拍雨足的肩膀,“让萧河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回音谷,我在那里等你们。”
雨足用力点头,转身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十匹银灰色的狼立刻从周围的树枝和灌木丛后现身,动作整齐得像一片被风吹动的银叶。她们跟着雨足,悄无声息地钻进密林深处,很快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绿意里,只留下几片被碰落的树叶,在雨中缓缓飘落。
密林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远处崖顶隐约传来的厮杀与嚎叫。
芸娘独自站在古树枝桠上,银灰色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红石崖顶。
此刻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苍牙似乎意识到硬拼不是办法,开始指挥雪原狼收缩阵型,利用对冰原战术的熟悉,在崖顶边缘摆出了防御姿态。那些暗灰杂白的狼互相依靠着,用后腿蹬踏岩石,将滚石和冰块推向逼近的黑狼,暂时稳住了阵脚。
烈山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癸烈氏的狼虽然勇猛,但缺乏配合,在冥启那些训练有素的黑狼面前渐渐落了下风。好几匹红毛狼被分割包围,发出绝望的哀嚎。烈山自己也被疯劲缠住,那匹疯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时而像泥鳅般滑溜躲闪,时而又像疯狗般死死咬住不放,让习惯了正面硬刚的烈山束手束脚,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而冥启,依旧站在战团外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他偶尔下令让几匹黑狼去骚扰苍牙的阵型,更多时候却在观察烈山的破绽,像一只耐心的蜘蛛,等待着猎物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三股势力,像三枚棋子,在红石崖顶这个潮湿的棋盘上,上演着一场生死博弈。苍牙的守,烈山的攻,冥启的渔翁得利,每一步都踩着同伴的尸体,每一次进退都关乎整个族群的存亡。
芸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冥启以为自己是下棋人,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苍牙以为收缩阵型就能自保,却忘了身后还有一条蓄势待发的银灰色影子。烈山以为勇猛就能杀出重围,却从未想过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弃子。
“该我们动了。”
芸娘对着身后的密林发出一声极轻的狼嚎,那声音像画眉鸟的啼鸣,混在风雨声中,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很快,三十匹银灰色的狼从四面八方的树丛、石缝、藤蔓后现身。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有的嘴里叼着浸过麻筋草汁液的飞镖,有的爪子上缠着带刺的藤蔓,还有的背着用树皮制成的简易弓箭——那是癸芸氏的秘密武器,射程不远,却能在暗处精准命中目标。
“影爪,带五匹狼去西侧的乱石坡,”芸娘低声分派任务,银灰色的眼睛在队伍中扫过,“把我们埋在那里的‘惊喜’准备好——等我的信号,就把那片坡的石头推下去。”
影爪是匹瘦高的公狼,毛色比其他狼更暗一些,像月光下的影子。他点点头,带着五匹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西侧的密林里——那里的乱石坡下,埋着癸芸氏准备了半个月的“礼物”:几百斤干燥的茅草和松油,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风尾,你带十匹狼,沿东侧的悬崖边缘绕到冥启的后方,”芸娘的目光转向另一匹尾巴格外蓬松的母狼,“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你们的任务是盯着疯劲——只要他离开冥启三步之内,就用麻筋镖射他的后腿。”
风尾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的寒光。她的妹妹也曾在三年前的黑森林边缘失踪,虽然没找到尸体,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片林子是疯劲的地盘。
“剩下的跟我来。”芸娘最后看了一眼崖顶的混战,银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我们去会会那位自命不凡的下棋人。”
三十匹银灰色的狼,像一道流动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滑向红石崖的侧翼。她们的脚步踏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偶尔被碰落的雨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湿痕。
崖顶的厮杀依旧激烈,冥启正专注地看着烈山被疯劲死死缠住,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即将胜利的贪婪。他丝毫没有察觉,一道银灰色的洪流正在悄悄逼近,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芸娘的脚步停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从石缝里望向崖顶。冥启的背影就在五十步外,肩胛处的肌肉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那道从脖颈延伸到后背的旧伤——据说也是苍牙留下的——在雨水中泛着狰狞的红。
她缓缓举起前爪,银灰色的爪子在阴影里闪着寒光。
信号,即将发出。
这场三方的棋局,终将在银灰色的突袭中,迎来最意想不到的结局。而她芸娘,会亲手将那些欠了她和云珠血债的狼,一个个送入地狱。
雨,还在下。但这一次,它洗刷的,将是新的仇恨与胜利的血腥。
第十五章:疯劲的盛宴
雨丝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红石崖顶的每一寸土地上。混战的嘶吼声、爪牙撕裂皮肉的脆响、濒死的呜咽,在雨雾中交织成一曲血腥的交响乐。而疯劲,就是这场交响乐中最癫狂的音符。
他正蹲在崖边一块突兀的岩石上,黑得发褐的毛发被雨水浸得油亮,每一道伤疤的沟壑里都积着暗红的血污,像是一张被胡乱涂抹的鬼脸。前爪上的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两滴,砸在脚下那匹联军狼的脸上,溅起细碎的血花。
那是匹来自癸烈氏的年轻公狼,红棕色的皮毛此刻已被泥浆和血污染成了黑褐色。他的右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是刚才被疯劲生生咬断的,断口处的白骨刺破皮肉,在雨水中泛着森冷的光。他瘫在岩石下,前爪徒劳地抓着湿滑的地面,指缝间抠出一道道血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疯劲看着他,像孩童看着笼中的蚂蚱,浑浊的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兴奋。他缓缓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匹狼的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那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拉动,又像是毒蛇吐信时的嘶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阴森。
“别着急死啊……”疯劲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我还没玩够呢……”
他抬起带着伤疤的前爪,用爪尖轻轻拍打那匹狼的脸颊。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玩具,可那锋利的爪尖却在对方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疼得那匹狼浑身抽搐,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