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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云雾狼烟(7)

狼域烽烟

第十八章:烈山的末路

雨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烈山的眼皮上。他躺在红石崖顶的泥地里,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开重拼过,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疼痛。红棕色的毛发被血浸透,凝固成硬邦邦的板块,又被雨水泡得发胀,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像裹了一层湿冷的铁甲。

前腿的伤口早已麻木,断骨刺破皮肉的地方结了层黑痂,被泥水一泡,又渗出暗红的血珠,在身下的泥地里晕开一小片黏腻的湿痕。他试着动了动耳朵,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刚才被疯劲撞断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在胸腔里发出“咯吱”的摩擦声,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呛得他忍不住想咳嗽,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嗬嗬”声。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雨雾中的厮杀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模糊而遥远。他看到暗灰杂白的影子与暗沉如炭的影子在翻滚,看到红棕色的毛团一个个倒下,看到银灰色的身影在崖边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在密林里——是芸娘吗?她好像在喊什么,但烈山听不清了。

“大王!撑住!”

一声嘶哑的呼喊刺破雨幕,像根烧红的铁丝扎进烈山混沌的意识里。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石敢正一瘸一拐地朝他冲来。

这匹敦实的灰黑狼左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刚才被冥启的狼咬断了筋。他的耳朵缺了半片,鲜血顺着耳根往下淌,糊住了半边脸,可那双总是带着憨厚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凶狠。

石敢是烈山捡回来的。五年前的冬天,这匹半大的狼崽蜷缩在雪地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脖子上还套着猎人丢弃的铁环。烈山那时刚打赢一场领地争夺战,正意气风发,见他眼神里没有乞怜,只有股不服输的狠劲,便叼着他回了狼群。

这些年,石敢总是跟在烈山身后。他不擅长捕猎,却能把族群的领地划分得清清楚楚;他不擅长厮杀,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敦实的身体替烈山挡住致命一击。烈山总骂他“笨得像块石头”,却在每次出征前,都让他守着狼群的幼崽——那是癸烈氏最柔软的软肋,只有交给最信得过的狼,他才放心。

此刻,这“笨石头”正拼了命地朝他跑来。

“滚开!”烈山想嘶吼,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漏气般的嘶声。他看到三匹冥启的黑狼正从侧面包抄过来,领头的那匹左眼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正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那是冥启手下最擅长围猎的“疤脸”,昨天刚咬断了癸烈氏三匹公狼的喉咙。

石敢却像没听见。他猛地扑到烈山身前,敦实的身躯像块突然从山上滚下来的岩石,死死挡住了烈山的身体。泥水被他的动作溅起,糊了烈山一脸,带着股熟悉的土腥气——那是癸烈氏领地特有的味道,混着松针与野兔粪的气息。

“想动大王,先踏过我的尸体!”石敢的吼声震得烈山耳膜发疼,他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硬是撑起了一个笔直的背影,左爪死死按住地面,指甲在泥地里抠出五道深沟。

疤脸愣了愣,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就凭你这断腿的废物?”他挥了挥爪子,三匹黑狼立刻呈扇形散开,像围堵受伤野牛的鬣狗,眼神里满是残忍的期待。

烈山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像灌了铅,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疤脸猛地扑向石敢的侧腹,看着那匹敦实的灰黑狼发出一声痛呼,却依旧死死护住身后的位置,看着另外两匹黑狼趁机咬住石敢的后腿和脖颈——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混在雨声里,像一把钝刀割在烈山的心上。石敢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咬住他脖颈的黑狼正用力撕扯,灰黑色的皮毛被硬生生扯下一大块,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可他的前爪依旧死死扒着地面,没有后退半步,仿佛只要他还撑着,身后的烈山就还是那个能一爪拍碎冰原狼头骨的狼王。

“石敢!”烈山终于发出一声完整的嘶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他看到石敢的喉咙被撕开了,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泥地,也溅到了烈山的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和他小时候第一次捕猎时尝到的鹿血味道一模一样。

石敢的身体晃了晃,歪倒下来。他最后看了烈山一眼,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半睁着,里面没有痛苦,只有一丝终于完成使命的释然。他的脑袋重重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糊住了烈山的视线,而他的身体,依旧牢牢挡在烈山身前,像块不肯挪动的岩石。

“石敢……”烈山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像头受伤的幼狼。温热的泪混着雨水从眼角滚落,砸在石敢渐渐冰冷的背上。他突然想起昨天清晨,石敢还笨手笨脚地给他包扎前腿的伤口,嘴里嘟囔着:“大王,等打赢了这仗,我带你去后山的温泉泡一泡,那里的水治伤口最灵了……”

那时的阳光多好啊,透过崖顶的松树洒下来,在石敢敦实的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时的石敢,还在盘算着战后要给族群里的幼狼们弄些新鲜的野兔,还在念叨着今年的浆果长得比往年甜……

可现在,他就这么死了。死在这片冰冷的泥地里,死在他最敬爱的大王面前,连句完整的遗言都没留下。

“啊——!”烈山猛地抬起头,红棕色的毛发根根炸开,像一团骤然燃起的火焰。前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断骨摩擦的声音“咯吱”作响,听得人牙酸,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了。

太多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像山洪冲垮了堤坝。

开战前的联盟大会上,芸娘银灰色的身影站在篝火旁,声音冷静得像冰:“苍牙的雪原狼擅长持久战,我们该退守密林,用陷阱耗垮他们。”他当时怎么说的?他拍着胸脯大笑:“癸烈氏的狼从不知道‘退’字怎么写!等我撕了苍牙的耳朵,再请你喝庆功酒!”

萧河阴沉着脸,灰黑色的尾巴烦躁地扫着地面:“河谷的水网还没布置好,贸然开战等于送死。”他当时怎么回应的?他龇着獠牙逼近一步:“萧河,你要是怕了就带着你的鱼狼滚回河谷!红石崖的仗,我癸烈氏自己打!”

还有石敢,当时就站在他身后,小声劝道:“大王,芸娘和萧河说得有道理,我们……”他当时怎么打断的?他狠狠一爪子拍在石敢面前的地上:“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去守山洞!”

如果当初听了芸娘的话,如果没有急着开战,如果……

太多的“如果”像冰锥,密密麻麻扎进烈山的心脏。他看着石敢圆睁的眼睛,那里面分明映着他自己的影子——一匹狼狈不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败军之狼。

“吼——”一阵狂风卷着雨水砸下来,烈山的视线突然清晰了。他看到冥启正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琥珀色的独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正缓缓扫过战场,像在清点战利品。当那目光落在石敢的尸体和他身上时,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清理残局”的冷漠,仿佛他们只是两堆碍眼的垃圾。

烈山的胸腔突然涌起一股滚烫的怒火。

他是癸烈氏的狼王!是云雾山最勇猛的猎手!是能一爪拍碎熊头骨的烈山!他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苍牙的爪下,但绝不能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死在冥启这种恶鬼的轻蔑目光里!

“啊——!”

烈山猛地弓起身体,像一头被激怒的公鹿,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冥启的方向扑了过去。他的前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只能用两条后腿蹬地,在泥地里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红棕色的身影像一颗被抛射出去的火球,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冥启正低头舔舐前腿的伤口——那里是苍牙刚才留下的血洞,深可见骨。伤口处的皮肉外翻着,被雨水泡得发白,每一次吞咽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带来阵阵刺痛。听到风声,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独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冰冷的杀意覆盖。这匹明明已经只剩半条命的红毛狼,竟然还敢扑过来?

“不知死活!”

冥启的身体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轻易地侧身躲过烈山的扑咬。他甚至没看清楚烈山的动作轨迹,只凭本能判断出对方的落脚点,同时抬起后腿,肌肉贲张的大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踹向烈山的腹部。

“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雨雾中炸开。烈山感觉自己像个被巨石砸中的陶罐,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撞在石敢的尸体上。

“咳——”

一大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石敢灰黑色的皮毛。那血是温热的,带着浓烈的铁锈味,溅在石敢圆睁的眼睛上,像给那双失去神采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红纱。烈山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雨雾变成了一片晃动的血红,耳边的厮杀声、雨声、冥启的咆哮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

但他没有放弃。

借着这股撞击的反作用力,他猛地拧转身体,张开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咬住了冥启还没收回的后腿。

那里正流着血,是苍牙刚才留下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涌进烈山的嘴里,带着陌生的、属于冥启的气息。他的獠牙早已在之前的厮杀中崩断了两颗,剩下的也磨得钝了,根本咬不穿冥启厚实的皮毛。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鳄鱼,死死闭着嘴,将牙齿嵌进那道血洞里,用残存的犬齿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皮肉,前爪也不顾一切地抠着伤口边缘,指甲断裂的刺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像个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找死!”冥启痛得咆哮起来,这匹濒死的红毛狼竟然还敢反扑,那牙齿嵌进伤口的力道,像是要将他的腿骨一起咬碎。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他猛地低下头,锋利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咬向烈山的脖颈——这一次,他要彻底撕碎这匹不知好歹的狼。

烈山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锋利的獠牙刺破了皮毛,触及到了气管。他甚至能感觉到冥启牙齿的形状,那尖锐的犬齿像两把匕首,随时准备切断他的呼吸。

意识在迅速流逝,像被雨水冲刷的沙画。

他看到了石敢憨厚的笑脸,看到了族群里的幼狼围着他撒娇,看到了红石崖顶那片开满黄色小花的坡地,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第一次带领狼群捕猎成功的场景……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温暖而模糊。

脖颈的剧痛突然消失了。

不是冥启松开了嘴,而是烈山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他的身体软了下去,牙齿却依旧死死咬着冥启的后腿,直到肌肉彻底松弛,才终于松开。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的眼睛还死死盯着红石崖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族人,有他用一生守护的一切。他没有像懦夫一样等死,他最后咬了那个恶鬼一口,他对得起石敢,对得起那些跟着他战死的族人。

这样,就够了。

冥启甩了甩头上的血,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红毛狼。烈山的身体软塌塌地趴在泥地里,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的眼睛半睁着,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红棕色的毛发被血和泥水糊在一起,像一团熄灭的篝火。

琥珀色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这匹暴躁、鲁莽、甚至有些愚蠢的红顶狼王,倒是有股子狠劲——比那些跪地求饶的家伙强多了。

他抬起后腿,用蹄尖踢了踢烈山的身体。

没反应。

再踢一下,还是没反应。

冥启冷哼一声,看来是真的死透了。他不再关注这具“尸体”,转身走向战场的中心。苍牙还在顽抗,他的冰原狼虽然死伤惨重,但依旧保持着阵型,像一块难啃的骨头;疯劲正带着狼追杀溃散的联军,那些银灰色和灰黑色的狼已经失去了斗志,像一群受惊的羊,在崖顶四散奔逃。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他没功夫为一个死去的对手浪费时间。

冥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雾中的战团里,留下烈山和石敢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泥地里。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死者哭泣。石敢的尸体压在烈山的腿边,敦实的身躯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仿佛就算变成了尸体,也要替大王挡住风雨。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迹,汇成细小的溪流,在泥地里蜿蜒流淌,像是在绘制一幅悲伤的地图。

远处隐约传来芸娘的嘶喊和萧河的咆哮,那声音里带着惊怒和悲怆,显然是发现了这边的惨状,正朝着这个方向冲来。

而红石崖顶的风,卷着雨丝,吹过烈山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躺在泥地里的烈山,突然动了一下。

是极其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他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被什么东西惊扰。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流速已经慢了下来,血液在伤口表面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黑痂。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鼻子微微翕动了一下,吸入了一口带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空气。这口空气刺激了他的肺部,让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嗬”声。

他还活着。

冥启的那一咬,虽然撕开了他的脖颈,却没有咬断气管和颈动脉——也许是冥启太愤怒,也许是烈山在最后一刻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也许是石敢的尸体挡住了冥启的发力角度,总之,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烈的疼痛,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像是在呼唤他醒来。石敢的尸体依旧压在他的腿边,那敦实的重量,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隔绝了部分寒风。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些,似乎有新的变故发生。隐约能听到芸娘的呼喊声更近了,还夹杂着一些银灰色狼的回应。

烈山的手指又动了动,这一次,幅度稍微大了些,指尖在泥地里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的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石头,正在一点点上浮。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石敢的、那些战死的族人的、族群里幼狼的……他们的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期待。

他不能死。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红石崖顶的风,还在吹。那撮燃烧了半生的红毛,虽然暂时黯淡了,却并没有熄灭。只要还有一丝气息,这团火,就还能重新燃起。

雨雾中,几匹银灰色的狼影正在快速靠近,为首的那匹,银灰色的毛发在雨水中闪着焦急的光——是芸娘带着她的族人赶来了。她的目光落在石敢的尸体和“昏迷”的烈山身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脚步更快了。

烈山的眼睛,依旧闭着。但他的胸膛,已经开始有了微弱而持续的起伏。

他还活着。

这场战争,对他来说,还没有结束。

第十九章:萧河的算计

河谷下游的回水湾处,水汽氤氲得像一锅煮沸的米粥。浑浊的河水在这里打着旋,卷起水底的泥沙,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个旋转的涡流,像是大地睁开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红石崖顶的厮杀。

萧河蹲在一块被水冲刷得光滑的岩石后,灰黑色的毛发被河面上蒸腾的水汽浸得发亮,每一根毛尖都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他的前爪搭在岩石边缘,指缝间的蹼膜微微张开——那是河谷狼特有的标志,能让他们在水中行动自如,此刻却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收缩,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皮肉。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雨雾,死死锁定在红石崖顶。那里的混战已经进入白热化,三股不同毛色的狼影在雨雾中绞缠、碰撞,像一团被打翻的染料。暗灰杂白的是苍牙的雪原狼,他们正被冥启的黑狼逼得节节后退,冰蓝色的眼睛在混战中闪着不屈的光;暗沉如炭的是冥启的虎癸氏狼,他们像一群黑色的蝗虫,疯狂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琥珀色的独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而那抹曾经耀眼的红棕色,已经被压制在崖顶的角落,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随时可能被雨水彻底浇灭。

“大王,我们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浪爪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犹豫。这匹比萧河更壮实的河谷狼蹲在他身侧,灰黑色的毛发因为紧张而微微竖起,爪子上的蹼膜收缩得更厉害了,指尖深深抠进岩石的缝隙,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浪爪的目光落在崖顶那团挣扎的红棕色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烈山快撑不住了。您看,冥启的狼已经把他围在角落里了,疯劲那匹恶鬼还在旁边打转……再不出手,癸烈氏就真的完了。”

他说的是实话。此刻的崖顶,烈山被至少十匹黑狼包围着,红棕色的毛发已经被血和泥水糊成了暗红色,左前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他每一次扑咬都显得异常艰难,却依旧死死护住身后的几匹幼狼,像一头明知必死却不肯退缩的困兽。而疯劲就像个看戏的观众,在战团外围打着转,时不时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浑浊的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仿佛在等待烈山精疲力尽的那一刻,好冲上去“玩弄”他的猎物。

萧河缓缓转过头,灰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阴狠。他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鼻尖上的水珠被舌头卷走,留下一片水光。

“管?”萧河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怎么管?出去跟冥启硬碰硬?让我们河谷的狼,去替癸烈氏的蠢货送死?”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浪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浪爪,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浪爪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回大王,四年了。”

“四年了,你还是没学会动脑子。”萧河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忘了我们跟癸烈氏斗了多少年?十年!整整十年!”

他猛地抬起爪子,指向红石崖顶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十年前,就是烈山的老子,带领着癸烈氏的狼,霸占了河谷上游最肥美的草场,把我们赶到这片乱石滩!多少兄弟因为没东西吃,饿死在冬天的冰河里?多少幼崽因为没有足够的奶水,活不过满月?”

浪爪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不再说话。这些事,他当然记得。他的母亲就是在那场争夺中被烈山的老子咬断了后腿,冬天来临时,因为无法捕猎,活活饿死在雪地里。那时候,他才刚断奶,是萧河把他叼回自己的洞穴,用好不容易弄来的鱼糜一点点喂大的。

“去年,烈山又带人毁了我们辛苦搭建的捕鱼堰,”萧河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因为他觉得我们的堰挡住了他去下游喝水的路!那座堰,我们修了三个月,死了三匹最擅长潜水的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投向崖顶:“现在,有人帮我们除掉烈山,帮我们报这十年的仇,我们该偷着乐才对。”

萧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灰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你以为冥启是来帮我们的?他是来抢地盘的!但没关系,让他们斗,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烈山死了,癸烈氏就完了;苍牙和冥启斗得两败俱伤,剩下的,就该我们河谷狼出场了。”

浪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他知道萧河说的是对的,河谷狼的数量本就不如癸烈氏和雪原狼,硬拼只会自取灭亡。可看着烈山在崖顶苦苦支撑的样子,看着那些被黑狼撕咬的红棕色身影,他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毕竟,他们曾经也是云雾山的一份子,也曾在这片土地上共享过阳光和雨水。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河的眼神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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