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暴雨中的绝望
暴雨像发疯的野兽,疯狂地砸向红石崖。豆大的雨点密集得让人睁不开眼,砸在狼尸上发出“噗噗”的闷响,仿佛在为这场屠杀伴奏。浑浊的雨水汇成一道道小溪,在崖顶的泥地里蜿蜒流淌,卷走血污和碎肉,最终坠入悬崖下的深渊,发出沉闷的轰鸣。
苍牙被三匹荒原狼逼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左前爪的筋腱几乎被撕裂,森白的骨头尖刺破皮肉,每一次移动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骨髓里搅动,疼得他浑身发抖。暗灰杂白的毛发被血和泥浆糊成了硬块,遮住了他冰蓝色的眼睛,却遮不住那里面翻涌的绝望和愤怒。
他刚刚亲眼看到野鬃——那匹鬃毛像血草一样的荒原狼首领——拎起风耳的尸体,像甩一块破布一样将其扔向悬崖。年轻公狼的白毛在暴雨中划过一道惨淡的弧线,很快就被汹涌的泥石流吞没,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留下。
“沙暴的狗!”苍牙的喉咙里滚出低沉的低吼,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猛地撞向最近的一匹荒原狼,暗灰杂白的身影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那匹荒原狼显然没料到这匹重伤的老狼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被撞得肋骨断裂,发出痛苦的哀嚎。但他反应极快,在倒地前死死咬住了苍牙的后腿,锋利的獠牙嵌入皮肉,带出一串血珠。
另外两匹荒原狼立刻扑了上来,獠牙分别对准苍牙的脖颈和腹部——那是最致命的位置。苍牙下意识地扭动身体,避开了脖颈的攻击,却没能躲过腹部的撕咬。一阵剧痛传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撕裂了,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涌出,很快就被暴雨冲刷干净。
“老东西,还挺能折腾!”咬着他腹部的荒原狼发出嘲讽的笑声,“别挣扎了,早点死,少受罪!”
苍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冰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的杀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头,獠牙精准地咬住了那匹荒原狼的耳朵,然后狠狠一扯——只听“嗤”的一声,半只耳朵连带着血肉被他硬生生撕了下来!
“嗷——!”那匹荒原狼发出凄厉的惨叫,下意识地松开了嘴。
苍牙趁机挣脱,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冲向岩石的另一侧。但他刚跑出两步,就被身后的荒原狼再次扑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压在他的背上,锋利的爪子抠进了他的伤口,每一次用力都带出一片血肉。
“放弃吧,苍牙!”最年长的荒原狼低吼着,用爪子按住他的头,“沙暴大王说了,只要你肯臣服,就能留你一条全尸!”
“做梦!”苍牙的声音里带着血沫,却依旧充满了不屈的意志,“我是日曲卡的狼王,是雪原的守护者,就算死,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外来的杂碎低头!”
他猛地抬起头,用头狠狠撞向按住他的荒原狼的下巴。那匹荒原狼没料到他还能反击,被撞得晕头转向,松开了爪子。苍牙趁机翻身,用尽全力将对方撞下岩石——那匹荒原狼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坠入了悬崖下的泥石流中。
但最后一匹荒原狼已经扑了上来,锋利的獠牙死死咬住了他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传来,意识开始模糊。苍牙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风耳第一次向他行礼时紧张的样子,雪原狼在冰裂谷里欢快奔跑的身影,日曲卡草原上那场让他失去族群的大火……还有芸娘,那匹银灰色的母狼,在三年前的那场大雨里,递给了他一块疗伤的草药,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平等的尊重。
他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苍牙的身体。他猛地用右爪抓住那匹荒原狼的前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硬生生掰断!荒原狼发出一声惨嚎,松开了咬住他脖颈的獠牙。
苍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根本顾不上脖颈的剧痛和不断涌出的鲜血,跌跌撞撞地冲向冰裂谷的方向。身后的荒原狼发出愤怒的嚎叫,但似乎被他不要命的气势吓住了,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山顶传来。
比雷声更沉闷,比狼群的嚎叫更恐怖,带着山崩地裂的威势。苍牙下意识地抬头,只见褐色的泥浆裹挟着巨石和树木,像一条愤怒的巨龙,正从山脊顶端冲下来,所过之处,岩石崩裂,树木折断,连坚固的红石崖都在微微颤抖。
是泥石流!
苍牙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到沙暴的荒原狼们在泥石流面前惊慌逃窜,有的被巨石砸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被泥浆吞没,只露出一只挣扎的爪子;还有的慌不择路地冲向悬崖,最终和之前的狼尸一样,坠入深渊。
混乱中,他看到了芸娘。
那匹银灰色的母狼被两匹荒原狼拖拽着,显然是想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她的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银灰色的毛发沾满了泥浆和血污,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但当她的目光与苍牙对上时,那双总是藏着锋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别管我!”芸娘突然嘶喊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的力量。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拖拽,狠狠撞向身边的荒原狼,“快走!带着剩下的狼走!”
苍牙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爪子紧紧攥住。他想冲过去,想把那匹银灰色的母狼从荒原狼手里抢回来,想告诉她“我们一起走”。但他动不了——脖颈的伤口让他呼吸困难,腹部的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更重要的是,他身后已经没有“剩下的狼”了。
风耳死了,最年长的老灰死了,所有跟着他冲锋的狼,都倒在了红石崖上。他现在只是一匹孤狼,连自保都困难,又怎么可能救得了芸娘?
一块巨大的岩石在他身边坠落,砸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巨响,飞溅的碎石擦过他的耳朵,留下一道血痕。苍牙猛地回过神——再不走,他就要和这片土地一起,被泥石流吞没了。
“芸娘!”苍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他不知道芸娘有没有听到。因为就在这时,沙暴的身影出现在芸娘身边,亲自咬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拖向了远离泥石流的山洞。银灰色的母狼没有挣扎,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在被拖走前,最后看了苍牙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碎,有失望,有理解,还有一丝……释然?
苍牙转过头,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冲向冰裂谷。暴雨砸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风耳,为了雪原狼的残部,为了对芸娘的承诺,也为了向那些践踏生命的暴徒,讨回这笔血债。
暗灰杂白的身影消失在雨幕深处,只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血印,在泥泞的土地上,像一条通往复仇之路的、血色的指引。泥石流的轰鸣还在继续,仿佛在为这场惨败的战争,奏响悲壮的挽歌。
第三十二章:独眼的撤退
冥启的右后腿陷进泥浆里了。不是那种浅浅的湿泥,而是能没过膝盖的、黏稠的、带着腐叶腥臭味的烂泥。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泥浆正顺着伤口往里钻,刺激着断裂的肌腱,疼得他浑身发抖。更让他愤怒的是,拽着他往外拉的,竟然是疯劲这匹他最看不起的疯子。
“大王!使劲啊!”疯劲的黑毛被雨水和泥浆糊成了一绺绺,看起来像一条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癫皮狗。他咬着冥启的尾巴,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再不用力,我们就要被泥石流追上了!到时候可就真成泥地里的肉罐头了!”
冥启强忍着把这疯子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用还能动弹的左后腿使劲蹬地。锋利的爪子在泥地里刨出深深的沟壑,带出一块块腐烂的树叶和碎石。终于,他的右后腿从烂泥里拔了出来,带着一串浑浊的泥浆,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那里原本缠着草药,现在已经被泥浆泡得发胀,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快走!”冥启低吼着,甩开疯劲的拉扯,一瘸一拐地冲进密林。身后的泥石流轰鸣声越来越近,像一头紧追不舍的巨兽,每一次轰鸣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座密林吞没。
疯劲跟在他身后,黑毛上的伤疤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他刚咬断了追来的两匹荒原狼的尾巴——不是为了掩护撤退,而是单纯觉得“好玩”。此刻那两条血淋淋的尾巴正被他叼在嘴里,像叼着两根有趣的玩具,时不时甩动一下,溅起细碎的血珠。
“大王,这边!”疯劲突然转向左侧的一条小路,黑毛在密林中一闪而过,“这条路能绕开泥石流,直通云雾山深处!”
冥启皱眉。他对这片密林并不熟悉,之前与芸娘的癸芸氏作战时,也只是在外围周旋。但此刻他没有选择,只能跟着疯劲钻进那条狭窄的小路。树枝划破了他的侧脸,留下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憋屈和愤怒。
他回头望了一眼红石崖的方向,那里已经被褐色的泥浆覆盖,只能隐约看到几匹棕黄色的狼影在泥地里挣扎。冥启的独眼闪过一丝快意——沙暴也别想好过。但这快意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取代,他猛地转过头,不再去看那片象征着失败的土地。
七匹狼的身影在密林中艰难前行。三匹受重伤的黑狼落在最后,其中一匹的前腿被巨石砸断,只能用三条腿蹒跚着前进,每一步都发出痛苦的呜咽;另一匹的眼睛被碎石划破,此刻正闭着眼睛,由同伴搀扶着,时不时撞到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冥启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他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独眼里燃烧着怒火,死死盯着身后那几匹拖后腿的狼,喉咙里的低吼像磨爪子的砂纸声:“四十匹精锐……就剩这点了?”
他想起出发时的阵容——四十匹身经百战的黑狼,个个能以一敌三,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从黑森林带出来的嫡系。可现在,只剩下七匹,其中三匹还成了废狼。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在红石崖的弟兄?
疯劲舔了舔爪尖的血,将嘴里的狼尾扔在地上,发出一阵怪笑:“至少我们活下来了,不是吗?沙暴和萧河会被泥石流缠住,苍牙那条命也撑不了多久……等我们养好了伤,再杀回去,照样能夺回云雾山!”
“闭嘴!”冥启猛地转身,独眼死死盯着他,獠牙几乎要碰到疯劲的鼻子,“若不是你玩忽职守,被芸娘那匹母狼牵制,我们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清楚地记得,当荒原行者突袭时,疯劲本该带着亲卫回防,却被芸娘的影爪队缠住——或者说,是他故意放慢脚步,享受虐杀的快感。如果不是那致命的拖延,虎癸氏的阵型绝不会溃散得那么快,他也不会被沙暴逼到悬崖边,差点成了泥石流的祭品。
疯劲的笑僵在脸上,黑毛下的伤疤微微抽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冥启的距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大王别忘了,是您非要盯着苍牙死斗,明明可以先收拾残部,却偏要和那老东西拼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您后腿受伤,我们怎会被荒原狼追得像丧家之犬?”
“你敢顶嘴?!”冥启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猛地扑向疯劲,獠牙擦过对方缺了一角的耳朵,带起一撮血污。他能感觉到对方喉咙里的呜咽,能看到那双浑浊的黄眼睛里闪过的恐惧——这才是他想要的,对他绝对的服从和畏惧。
但他最终没有下死口。
冥启松开獠牙,琥珀色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现在杀了这疯子,就真的没人能帮他了。疯劲虽然变态,战斗力却不容小觑,而且对密林中的路径异常熟悉,留着他,或许还有用。
“带路。”冥启低吼着,转过身,不再看疯劲,“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你尝尝被泥石流活埋的滋味。”
疯劲没说话,只是用舌头舔了舔耳朵上的伤口,黑毛下的伤疤抖了抖,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很快又被那股疯癫的笑意取代。他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嘴里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泥石流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密林深处传来的猴群惊惶尖叫。雨水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砸出斑驳的水痕,腐叶被泡得发胀,踩上去发出“咯吱”的闷响,像踩碎了骨头。
冥启舔了舔受伤的后腿,伤口处的泥浆已经被雨水冲干净,露出里面外翻的皮肉和森白的骨头尖。他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每走一步都头晕目眩,眼前的树木开始重影。
“停下。”冥启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疯劲和其他狼立刻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冥启的独眼扫视着四周。密林中的树木越来越粗壮,树干上缠绕着厚厚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往云雾山深处走,避开萧河的地盘。”
“去那干嘛?”疯劲不解地挠了挠头,“深处全是沼泽和毒虫,连猎物都少得可怜,去了不是等死吗?”
“找药。”冥启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却异常坚定,“还有,看看能不能捡些萧河漏下的‘东西’。”
他记得萧河曾经对他说过,云雾山深处有一片隐秘的药谷,里面生长着能治百病的奇草,尤其是对骨伤有奇效。以前他不信,觉得那是萧河故意引诱他深入密林的圈套。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必须尽快治好腿伤,否则别说夺回云雾山,连活下去都困难。
至于“萧河漏下的东西”——冥启的独眼闪过一丝阴狠。他知道萧河在密林边缘藏了不少物资,有过冬的食物,有制作武器的矿石,还有几匹被俘虏的、擅长追踪的癸芸氏母狼。这些东西,本该有他的一份。
疯劲虽然还是不明白,但看到冥启不容置疑的眼神,识趣地闭上了嘴,转身带着队伍向密林深处走去。黑狼们的身影在密林中穿梭,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很快就消失在浓密的树荫里,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在泥泞的土地上蜿蜒延伸。
冥启走在最后,瘸腿在湿滑的落叶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他回头望了一眼红石崖的方向,那里已经被浓密的树林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能想象出沙暴那副得意的嘴脸,能想象出萧河在河谷偷笑的样子,能想象出苍牙和芸娘可能还活着——这些都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的独眼眯了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不甘和算计。这场惨败不是结束,只是暂时的蛰伏。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的腿伤能好,只要疯劲这把“疯刀”还能用,他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云雾山的雨还在下,密林中的黑暗越来越浓,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失败者的尊严。但冥启的脚步没有停,他知道,通往复仇的路,从来都布满荆棘。而他,这匹独眼的狼王,会一步一步,把那些欠了他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七匹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在雨水中慢慢模糊,像一个未写完的句号,预示着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第三十三章:河谷的残兵
溶洞深处渗出的水滴砸在萧河的鼻尖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灰黑色的狼王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洞口狭窄仅容两狼并行,洞身却向内延伸出丈许,底部铺着厚厚的干燥苔藓,显然是河谷狼早就探查好的应急之地。
五匹残狼瘫在苔藓上,个个伤痕累累。浪爪的前爪蹼膜被碎石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绿色的黏液混着血珠从伤口渗出,在苔藓上晕开一片诡异的斑驳;最年轻的那匹河谷狼断了半只耳朵,此刻正用舌头笨拙地舔舐伤口,每一次触碰都疼得浑身发抖;还有两匹母狼蜷缩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着洞口,那里不断有泥浆被风吹进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大王……我们真的要跟沙暴联手吗?”浪爪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打破了溶洞的寂静。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前爪上,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是刚才在崖顶撤退时,被一匹荒原狼的獠牙划到的。只要再深半寸,他的爪子就废了。
浪爪忘不了刚才在崖顶看到的景象。棕黄色的荒原狼像碾蚂蚁一样,将三方联军的狼尸踩在脚下。有匹虎癸氏的黑狼试图投降,却被野鬃活生生咬断了喉咙,暗红的血喷溅在荒原狼的棕黄色毛发上,像开了一朵妖异的花。还有芸娘的影爪队,那些银灰色的母狼明明已经失去战斗力,却依旧用身体护住幼狼,最终被潮水般的荒原狼淹没,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留下。
那样的屠杀,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虐杀。跟这样的魔鬼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萧河没有回答。他用尾巴轻轻扫开洞口的碎石,灰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外面的雨幕。泥石流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像一头愤怒的巨兽,不断撞击着溶洞外的岩壁,震得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他能听到沙暴的狼在河谷下游发出的怒骂和哀嚎——显然,有几匹动作慢的荒原狼,没能躲过泥石流的袭击。
刚才若不是他见势不妙,在沙暴下令“清理残敌”前就带着河谷狼撤退,现在恐怕也成了泥浆里的一摊肉。萧河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冰凉的水汽让他更加冷静。在这片水域讨生活了半辈子,他比谁都清楚“见风使舵”的重要性。冥启的固执,苍牙的死脑筋,芸娘的妇人之仁,都是他们失败的根源。而他萧河,要做那个活到最后的赢家。
“芸娘……怕是活不成了。”最年轻的那匹河谷狼突然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是去年才加入族群的,曾经跟着影爪队执行过一次任务,被芸娘的勇猛和智慧折服,一直把那匹银灰色的母狼当成偶像。
萧河猛地回头,灰黑色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像两柄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刺向那匹年轻的狼:“活不成才好!”
他一步步走到那匹狼面前,獠牙轻轻抵在对方的喉咙上,只要再用力一分,就能撕开那脆弱的皮肉。“从今天起,给我记住了!”萧河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云雾联盟里只有我萧河,没有什么癸芸氏,更没有那匹不知死活的银灰色母狼!谁再敢提她的名字,就别怪我不客气!”
年轻的狼吓得浑身发抖,呜咽着低下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其他狼也纷纷低下头,溶洞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洞外的风雨声和萧河粗重的呼吸声。
浪爪低着头,爪子深深抠进苔藓下的泥土里,指缝间渗出细小的血珠。他想起战前三天,芸娘的副手雨足冒着被虎癸氏巡逻队发现的风险,偷偷送来的那袋浆果——都是些熟透了的红果,是河谷幼狼最爱吃的。那时雨足转达芸娘的话:“萧河多疑,但本性不坏。若我出事,烦请他照看河谷的幼狼,别让他们饿着。”
可现在……浪爪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爪子紧紧攥住。雨足那匹瘸腿的银灰色母狼,恐怕早就死在红石崖的泥石流里了。那些被藏在河谷下游洞穴里的幼狼,不知道有没有被泥石流波及,不知道有没有狼记得给他们送食物。
“大王,幼狼们……”浪爪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恳求,“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萧河的眼神冷了下来:“现在去?送死吗?”他甩了甩尾巴,灰黑色的毛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等沙暴的人走了再说。活下来的,才配被叫做‘河谷狼’。活不下来的……那是命。”
浪爪不再说话。他知道萧河说得没错,却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作为河谷狼的二首领,他比萧河更清楚族群的软肋——那些嗷嗷待哺的幼狼,才是河谷的未来。可在这位狼王眼里,似乎只有权力和地盘,才值得在意。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嚎叫,是沙暴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显然是在召集散落在河谷各处的荒原狼。紧接着,几匹离溶洞不远的荒原狼发出了回应的低吼,脚步声从洞口不远处经过,带着泥浆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