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烈山巢穴里找到的兽皮卷，里面包着几张云雾山的地图，标注着水源、猎场和隐秘的通道。冥启展开兽皮，用爪子指着“黑风口”和“河谷”之间的一片沼泽——那里是萧河的软肋，河谷狼不擅长在沼泽作战，而山狼却能像鱼一样在泥地里穿梭。
“呵，”冥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独眼里闪烁着野心的火焰，“萧河，你的死期不远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卷好，藏回岩壁的裂缝里。那里还藏着他们最后的“家底”——三匹怀孕的母狼，是从虎癸氏残部里找到的，肚子里怀着未来的希望。只要这三匹母狼能顺利生下幼崽，只要他能撑到开春，虎癸氏就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溶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疯劲的嬉笑声和俘虏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诡异的歌谣。冥启望着洞口透进的微光，琥珀色的独眼里映出跳动的火焰——那是对权力的渴望，是对复仇的执念，是蛰伏的毒蛇，在等待致命一击的时刻。
第四十章：风雨欲来
冰崖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水珠顺着冰棱滴落，砸在苍牙的前爪上，冰凉刺骨。老狼王站在崖顶，暗灰杂白的毛发在风中猎猎作响，左前爪的伤疤已经愈合，却留下一道扭曲的、像蜈蚣一样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
他身后站着二十匹狼，老的年过十岁，走路时腿还在打颤；小的才刚成年，獠牙还没长齐，眼神里带着稚气和紧张。这是半年来聚集在他身边的所有力量——有从云雾山逃回来的雪原狼残部，有被萧河驱逐的河谷狼，还有几匹失去族群的独狼，被他用储存的肉干和“回云雾山复仇”的承诺，拉拢到了身边。
“大王，雪线以下的猎物开始活动了。”一匹年轻的白狼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兴奋。他叫风痕，是风耳的同母弟弟，毛色像雪一样白，只是左耳朵缺了一角——那是在寻找苍牙时，被荒原狼咬的。
苍牙点点头，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南方。那里的天际线与云层相接，隐约能看到云雾山的轮廓，被一层薄薄的灰雾笼罩，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雪线以下的猎物开始活动，意味着迁徙的季节到了，也意味着……是时候回云雾山了。
半年来，他每天都在冰崖上眺望这个方向。左前爪的伤口发炎时，他咬着牙用雪块冰敷；收拢的狼因饥饿抱怨时，他带着最年长的两匹狼，在暴风雪中守了三天三夜，拖回一头冻僵的牦牛；有狼因畏惧萧河和沙暴想要离开时，他没有阻拦，只是把储存的肉干分给他一半，说“想回来时，日曲卡的雪永远为你融化”。
他知道，重建比摧毁更难。失去的弟兄回不来，断裂的骨头长不直，但只要还有一口气，雪原的狼就不能倒下。
“清点食物。”苍牙的声音传遍冰崖，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量，“每匹狼带三天的肉干，幼崽和母狼优先分配。风痕，你带三匹熟悉路线的狼，提前去冰裂谷探路，标记出安全的水源和可以藏身的洞穴。”
“是！”风痕挺直了脊梁，白狼的身影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他转身带着三匹狼，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冰崖，爪尖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苍牙看着他们消失在雪谷深处，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风痕太像风耳了，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勇猛，一样的……让他担心。但他知道，不能永远把年轻狼护在翅膀下，要让他们学会在血与火中成长，就像当年的风耳一样。
“我们明天出发。”苍牙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沿着冰裂谷走，避开荒原狼的巡逻队。天黑后穿过中央之地的边缘，在密林里与雨足汇合。”
他早已通过偷偷派去的信使得知，雨足带着癸芸氏的残部，躲在云雾山深处的一片竹林里，靠着挖竹笋和捕捉竹鼠为生，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却始终没有投靠萧河。这个消息让苍牙的心里稍稍安定——至少，还有人在坚守着“云雾联盟”的信念。
二十匹狼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兴奋、恐惧、期待……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回云雾山，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他们心里埋了半年，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苍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下冰崖。左前爪的伤疤在行走时隐隐作痛，却让他更加清醒——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旅程，等待他们的，可能是萧河的陷阱，可能是沙暴的伏兵，可能是冥启的暗算。但他别无选择，为了那些死在红石崖的弟兄，为了风耳临终前的眼神，为了雪原狼的未来，他必须走下去。
与此同时，云雾山的河谷里，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联盟大会”。
萧河坐在用虎皮铺成的石台上，灰黑色的毛发被梳理得油亮，脖子上戴着一串用野猪獠牙串成的项链——那是从烈山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台下站着三十匹狼，一半是他的河谷狼，另一半是收编的烈山残部，还有几匹是被迫归顺的癸芸氏狼，低着头，耳朵耷拉着，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从今天起，云雾山只有一个联盟，一个大王！”萧河的声音传遍河谷，带着刻意放大的威严，“谁敢私通冥启，勾结苍牙，或者怀念那个银灰色的母狼，下场就和他一样！”
他用爪子指向石台下的一具尸体——是黑风口的山狼首领，三天前被疯劲用淬毒的骨箭射死，尸体被萧河特意拖回来“示众”，警告那些心怀不满的狼。
台下的狼们发出顺从的低吼，眼神里却藏着各异的情绪。烈山的残部看着石台上的“战利品”，心里满是屈辱；癸芸氏的狼低着头，爪子深深抠进泥土，想起了芸娘被抓走时的眼神；就连河谷狼，也有不少露出了担忧——他们知道，萧河的“联盟”像一座用沙子堆成的城堡，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
“大王，荒原狼又来要猎物了。”一匹河谷狼匆匆跑来，声音里带着紧张，“这次来了五匹，说要上个月的‘份额’加倍，否则就……”
“否则就怎样？”萧河的眼神冷了下来。半年来，沙暴的人像一群吸血虫，每月都来索要猎物，一次比一次多，显然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否则就放火烧了我们的储存洞。”河谷狼的声音更低了。
萧河的爪子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储存洞里藏着他们过冬的食物和幼狼，是河谷的命脉。沙暴这是在逼他翻脸，逼他做出“反抗”的姿态，好有借口彻底吞并河谷。
“给他们。”萧河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声音里带着不甘，“告诉他们，下个月的份额，我会亲自送去荒原。”
他需要时间。需要再收编一些狼，需要再囤积一些食物，需要等沙暴和冥启先动手。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河谷狼领命而去，留下萧河独自坐在石台上，望着台下那些各怀心思的狼。他知道，这场“联盟大会”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只要苍牙一回来，只要芸娘有消息，这些“归顺”的狼，立刻就会倒戈。
风从河谷吹过，带着竹林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从密林方向传来的，显然是雨足的人又在和他的巡逻队发生冲突了。萧河的眼神变得阴狠，他迟早要除掉那匹瘸腿狼，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而在荒原深处的山洞里，芸娘正用最后一丝力气，咬断了藤蔓锁链的最后一根纤维。
“咔嚓”一声轻响，缠绕了半年的锁链终于断开，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芸娘的前爪已经血肉模糊，露出粉色的骨头，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把刀在割，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黑夜里燃起的火焰。
三天前，她策反了看守她的三匹荒原狼。那三匹狼是被沙暴强行从云雾山掳来的河谷狼，心里念着家乡的幼崽，被芸娘用“回河谷”的承诺和偷偷藏起来的肉干，说服了反水。
“沙暴带着主力去突袭黑风口了，说是要给萧河一个‘教训’。”领头的河谷狼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紧张，“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必须在他回来前逃出荒原。”
芸娘点点头，用没受伤的右爪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右后腿的畸形让她走路时一瘸一拐，像一阵随时会倒下的风，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银灰色的毛发在洞口透进的微光中，泛着顽强的光泽。
“走。”芸娘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三匹河谷狼一前一后地护着她，像三道灰色的影子，悄悄溜出山洞，钻进荒原的灌木丛。风沙吹过他们的毛发，带着熟悉的、属于云雾山的方向——南方。
半年的囚禁，没有磨掉她的意志，反而让她更加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找到雨足，联合苍牙，除掉萧河，对抗沙暴，夺回属于癸芸氏的一切。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密林深处的溶洞里，冥启正对着一张地图冷笑。
地图上用兽血标注着河谷的防御部署，是疯劲用“游戏”的方式，从萧河的巡逻队嘴里骗来的。旁边堆着十几根新磨的骨箭，箭头淬着更深的毒——是疯劲从一种紫色的毒蘑菇里提炼出来的，见血即死。
“萧河的储存洞在河谷下游的石缝里，只有两匹狼看守。”疯劲舔着爪子上的毒汁，黑毛上的伤疤因兴奋而发红，“我们今晚去烧了它？”
“不急。”冥启的独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等苍牙来了再说。让那匹老狼去打头阵，我们坐收渔利。”
他知道苍牙要回来了。雪线以下的猎物开始活动，日曲卡的狼没有食物，必然会南下。到时候，萧河要对付苍牙，要防备沙暴，还要应付雨足的骚扰，根本顾不上他这只“躲在洞里的老鼠”。
而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萧河致命一击，给苍牙背后捅一刀，就能坐享其成，成为云雾山真正的主人。
“去把消息传给雨足。”冥启把一张画着河谷防御的兽皮推给疯劲，“告诉那匹瘸腿狼，苍牙三天后到，让他在密林边缘制造混乱，吸引萧河的注意力。”
疯劲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好玩！我还可以告诉萧河，苍牙和雨足要联手杀他！”
“随你。”冥启挥了挥爪子，看着疯劲兴冲冲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越乱越好，乱得越彻底，他的机会就越大。
溶洞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河谷狼的嚎叫，带着警惕和不安。冥启走到洞口，望着云雾山的方向，琥珀色的独眼里映出越来越厚的云层——那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半年的蛰伏，半年的算计，终于要迎来收获的时刻了。
三天后，苍牙带着二十匹狼，出现在云雾山的边缘。冰蓝色的眼睛望着熟悉的红石崖，那里的狼尸堆早已被风雨冲刷干净，长出了稀疏的野草，像一块巨大的伤疤，刻在山峦上。
河谷里传来萧河的怒吼，显然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密林深处响起雨足的嚎叫，带着召集同伴的信号；荒原的方向传来沙暴的回应，显然是收到了消息，正带着主力赶回；而在更隐秘的溶洞里，冥启的独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苍牙站在红石崖的废墟上，左前爪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悠长而高亢的嚎叫——那不是挑衅，不是宣战，而是一声宣告，一声属于幸存者的、不屈的宣告。
暗灰杂白的狼王知道，新的战争即将打响。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血腥味、草香味、泥土味，在云雾山的上空汇聚，像一场即将来临的、席卷一切的暴雨。所有的势力都已就位，所有的仇恨都已积蓄，所有的等待都已结束。
风雨欲来，一场决定云雾山命运的厮杀，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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