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残烬·风动云涌
虎癸氏的队伍离开后，断崖下只剩下狼尸、血迹和被踩碎的落叶。风卷着棕黄色的狼毛飘过，那是沙暴的毛，也是荒原行者的毛，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魂灵，在暮色里打转。
老风的尸体还躺在原地，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紫黑色，眼睛圆睁着，好像还在盯着天空。几只乌鸦落在他身边，歪着脑袋啄食着血肉，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凄凉。
峡谷里的风越来越冷，吹得岩壁上的藤蔓“沙沙”作响。有血顺着岩壁往下淌，是刚才母狼和幼崽攀爬时留下的，在青灰色的岩石上划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极了哭痕。
灰影被押着走在虎癸氏队伍的中间，左爪的疼已经麻木了，心里的疼却越来越清晰。他想起刚才经过老风尸体时，老风圆睁的眼睛好像瞪着他，那眼神里的失望，比身上的伤口更疼。
“快点走！磨蹭什么！”身后的虎癸氏狼用爪子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黄尘连忙扶住他，低声说：“忍忍，等过了前面那片竹林，我们找机会……”
“找什么机会？”灰影打断他，声音沙哑，“我们现在就是阶下囚，能活着就不错了。”他知道黄尘想逃，可虎癸氏的狼把他们围得像铁桶，怎么逃？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去哪？沙暴死了，老风死了，族群散了，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处去。
黄尘低下头，没再说话。他的裤腿还在流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他不敢停——他怕一停，就会像老风一样，被毫不留情地咬死。
而在岩壁顶端，芸娘带着癸芸氏的狼找到了那些荒原幼崽。五只幼崽缩在石台的角落里，最小的那只还在发抖，看到芸娘的银灰色身影，吓得往母狼留下的皮毛里钻。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芸娘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她没有靠近，只是蹲在离幼崽几步远的地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做出温顺的姿态，“我们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有吃的，还有暖和的窝。”
幼崽们不敢动，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其中一只稍微大些的幼崽，是沙暴的儿子，叫小沙，他抬起头，小声问：“我父王……还会回来吗？”
芸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你父王……去很远的地方了，他让我们照顾你们。”
小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问。他低下头，用爪子拨弄着母狼留下的皮毛——那是母狼临走时塞给他的，上面还有母狼的气味。
芸娘让身边的狼去找些柔软的干草，铺在石台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撕成小块，递到幼崽们面前：“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走。”
幼崽们饿坏了，闻到肉干的香味，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小沙没吃，他把自己的那块推给了最小的幼崽，说：“你吃，你最小。”
芸娘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自己的孩子，当年战争爆发时，她的孩子才刚学会走路，却被流箭误伤，死在了她怀里。那时她就发誓，再也不让无辜的幼崽们为战争买单。她轻轻叹了口气，用尾巴蹭了蹭小沙的头：“别怕，以后有我在。”
冥启带着队伍回到虎癸氏的巢穴时，夜色已经漫过了云雾山的山顶。巢穴建在一处背风的山洞里，洞口用石块垒了半人高的墙，洞里铺着厚厚的干草，角落里堆着不少猎物的骨头——看得出来，虎癸氏这些年攒下了不少家底。
“把他们关到西洞去。”冥启对着身边的狼低吼，爪子指向山洞西侧的一个小洞口，“派人看着，不许他们乱跑，每天只给一顿吃的。”
西洞又黑又潮，角落里还结着蛛网，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枯草，风从石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灰影和黄尘被推进去时，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其他六匹荒原行者也陆续被押进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谁都没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回荡。
“大王……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吗？”一匹年轻狼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想我娘了……”
黄尘闭上眼睛，没接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冥启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想要活下去，只能先忍着。
灰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爪的伤口开始发炎，又疼又痒。他想起沙暴坠崖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解脱的平静。或许，死了才是最好的归宿？可他又想起那些幼崽，想起小沙把肉干推给弟弟的样子，心里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们得活着，至少要活到能找到幼崽，告诉他们真相。
苍牙回到雪原时，雪已经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飘落在他的暗灰杂白毛发上，瞬间融化成水珠，顺着毛梢往下淌。雪原狼的巢穴建在背风的土坡下，用冰块和石头垒成，远远看去像一个个白色的馒头。
“把伤员抬进暖洞，让巫医好好看看。”苍牙对着身边的狼吩咐道，自己则走向巢穴最深处的一个山洞——那是老狼王住的地方，里面铺着厚厚的狼皮，角落里堆着几捆草药。
他刚坐下，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狼就跑了进来，是他的曾孙，叫雪球。雪球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像两颗琥珀，他跑到苍牙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腿：“曾爷爷，你回来了！我娘说你去打仗了，打赢了吗？”
苍牙看着雪球天真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他伸出爪子，轻轻摸了摸雪球的头：“打赢了。”
“那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敢来欺负我们了？”雪球仰着头问。
苍牙沉默了。他知道，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沙暴死了，可冥启还在，萧河和芸娘也各有心思，下一场战争或许很快就会到来。他叹了口气，把雪球搂进怀里：“会的，曾爷爷会保护你。”
雪球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苍牙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这些幼崽在和平中长大。
芸娘带着幼崽们回到竹林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竹林里的巢穴建在竹子中间，用藤蔓和树枝搭成，像一个个悬空的篮子，既安全又暖和。
“把幼崽们抱进窝里，给他们盖点软草。”芸娘对着身边的狼吩咐道，自己则走到巢穴边，看着远处云雾山的方向。夜色里，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知道，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有很多生命永远地消失了。
“芸娘大人，你在想什么？”身边的狼轻声问。
芸娘叹了口气：“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争。”
身边的狼沉默了。谁也不知道答案。战争就像云雾山的雾，时而浓时而淡，却从来没有真正散去的时候。
这时，小沙从窝里探出头来，小声问：“芸娘阿姨，我们以后还能见到我父王吗？”
芸娘转过身，走到窝边，用爪子轻轻摸了摸小沙的头：“会的，等你长大了，就能见到他了。”
小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缩回了窝里。芸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些幼崽，让他们在和平中长大，永远不要经历战争的痛苦。
第二天一早，黄尘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冥启正和一只黑狼在洞口争吵，那只黑狼是冥启的亲信，叫墨影。
“大王，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苍牙和芸娘！”墨影低吼道，“他们肯定在背后算计我们，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趁他们现在元气大伤，一举消灭他们！”
冥启皱着眉头：“不行，我们刚收了荒原行者，根基不稳，现在动手太冒险了。而且萧河还在旁边看着，我们要是和苍牙、芸娘打起来，他肯定会坐收渔翁之利。”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壮大？”墨影不甘心地问。
冥启冷笑一声：“当然不是。我们先好好整顿内部，把荒原行者训练成我们的爪牙。等过了冬天，我们再慢慢收拾他们。”
墨影还想说什么，却被冥启打断了：“好了，别说了，我意已决。你去把灰影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黄尘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冥启要对灰影做什么。他悄悄碰了碰灰影的胳膊，示意他小心。灰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灰影被带到冥启面前时，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冥启坐在一块石头上，独眼里闪着算计的光：“灰影，我听说你对沙暴很忠心？”
灰影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冥启笑了笑：“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狼，只要你以后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他顿了顿，又说：“我让你去管理那些荒原行者，你愿意吗？”
灰影愣住了，他没想到冥启会让他做这种事。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我怕我做不好。”
“没关系，我会派人帮你。”冥启说，“只要你听话，以后有你的好处。”
灰影知道冥启是想利用他来控制荒原行者，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点了点头：“我愿意。”
冥启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你现在就去西洞，把那些荒原行者带出来，让他们去外面找些柴火回来。”
灰影转身走向西洞，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可他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苍牙在雪原上巡视时，看到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只狼在活动。他仔细一看，发现是萧河的河谷狼。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萧河想干什么。
“曾爷爷，那些狼是谁啊？”雪球跟在他身边，好奇地问。
“是河谷狼。”苍牙说，“他们是萧河的人。”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雪球问。
苍牙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小心点，别靠近他们。”
就在这时，萧河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苍牙，好久不见啊！”
苍牙抬起头，看到萧河正站在山坡上，对着他笑。萧河的灰黑色毛发上沾着一些泥土，看起来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萧河，你怎么来了？”苍牙问。
萧河走下山坡，来到苍牙面前：“我来看看你啊。听说你和沙暴打了一场，损失不小吧？”
苍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萧河笑了笑：“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苍牙问。
“冥启收了荒原行者，野心越来越大了。”萧河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联手，一起对付他。不然等他壮大起来，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苍牙看着萧河，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意。他犹豫了一下，说：“我需要考虑考虑。”
“好，我等你的消息。”萧河说，“如果你想通了，就派人来河谷找我。”说完，他转身带着河谷狼离开了。
苍牙看着萧河的背影，心里一阵纠结。他知道萧河说的是对的，冥启确实是个威胁，可他又不相信萧河。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芸娘在竹林里教幼崽们辨认草药时，看到一只银灰色的狼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那只狼是她的亲信，叫银月。
“芸娘大人，不好了！”银月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了？”芸娘问。
“冥启派人去抓那些荒原幼崽了！”银月说，“我刚才在竹林外面看到他们了，大概有十几只狼，正往我们这里来！”
芸娘心里一惊：“什么？他们怎么知道幼崽在这里？”
“不知道。”银月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芸娘皱了皱眉头，迅速思考着对策。她知道冥启是想斩草除根，不能让他得逞。她对着身边的狼吩咐道：“你们快把幼崽们藏到竹林深处的山洞里，用藤蔓把洞口挡住，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
“那你呢？”银月问。
“我去引开他们。”芸娘说，“你们照顾好幼崽们。”
“不行，太危险了！”银月说。
“没时间了，快去吧！”芸娘说，说完，她转身向竹林外面跑去。
芸娘刚跑出竹林，就看到冥启的狼正站在外面。冥启看到芸娘，冷笑一声：“芸娘，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把那些荒原幼崽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芸娘冷冷地看着他：“冥启，你太过分了！那些只是幼崽，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斩草要除根。”冥启说，“沙暴虽然死了，但他的后代还在。如果不把他们除掉，以后肯定会找我报仇。”
“你做梦！”芸娘说，“我是不会把幼崽交给你的！”
冥启脸色一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他对着身边的狼使了个眼色。
十几只狼立刻扑向芸娘。芸娘虽然右后腿有伤，但她的动作依然很灵活。她左躲右闪，避开了狼的攻击，同时用爪子和獠牙反击。
可她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几只狼围住了。一只狼趁机扑向她的后背，狠狠地咬了一口。芸娘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冥启走到芸娘面前，用爪子按住她的喉咙：“芸娘，现在你还不交出来吗？”
芸娘看着冥启，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可她还是不想把幼崽交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声。冥启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抬起头，看到苍牙和萧河正带着狼往这里赶来。
“冥启，你敢动芸娘，我饶不了你！”苍牙怒吼道。
冥启心里一惊，没想到苍牙和萧河会突然出现。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松开爪子，对着身边的狼说：“我们走！”
冥启带着狼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苍牙和萧河跑到芸娘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芸娘，你没事吧？”苍牙问。
芸娘摇了摇头，感激地看着苍牙和萧河：“谢谢你们。”
“不用谢。”苍牙说，“冥启太过分了，我们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萧河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必须联手，一起对付他。”
芸娘看着苍牙和萧河，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只有他们联手，才能打败冥启，才能让云雾山恢复和平。
“好，我们联手。”芸娘说。
三只狼相视一笑，眼里都充满了坚定的信念。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艰难，但他们不会退缩。因为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让云雾山重新变得宁静和美好。
风从竹林里吹过，带着竹叶的清香。远处的云雾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壮丽，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那些藏在山洞里的幼崽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和平的到来。而苍牙、芸娘和萧河，他们将肩负起守护云雾山的责任，为了幼崽们，为了所有的狼，他们将继续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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