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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云涌雾翻(7)

狼域烽烟

第二十一章:残部溃逃

虎癸氏的狼押着十二匹荒原行者,走在通往黑风口的密林里。秋末的落叶积得厚,踩上去“沙沙”响,混着血渍黏在爪垫上,又冷又腻。黄尘被夹在中间,瘦长的身体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每一步都踉跄——他右后腿的伤口还在渗血,是今早试图反抗时被虎癸氏的狼咬的,此刻被粗糙的地面磨着,疼得他后颈的毛都竖了起来。

他能闻到身后飘来的腥甜气,那是冥启在处决不肯归顺的老狼。刚才出发前,三匹跟着老狼王打过仗的公狼蹲在地上不肯动,冥启没多说,只抬了抬爪子,他身边的墨影就带着两匹狼扑了上去。骨头断裂的脆响像冰锥砸在冻土上,老狼们的低吼从闷到弱,最后只剩落叶被碾压的声响。黄尘不敢回头,可那声音像长了爪子,钻进他耳朵里,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快点!磨蹭什么!”押着他的虎癸氏狼低吼一声,那狼左眉骨有道疤,是去年跟萧河的河谷狼抢猎物时留下的,此刻疤上的毛都炸着。他用爪子狠狠推了黄尘一把,黄尘踉跄着扑倒在地,脸颊蹭过一块沾着血的石头——是老风的血,刚才老风就是被按在这石头上咬断喉咙的,腥甜的味道灌满了鼻腔,烫得他眼睛发酸。

他趴在地上,看着石头缝里嵌着的几根灰白狼毛,那是老风的。老风是沙暴的叔叔,耳朵全白了,左后腿早年被雪狼咬瘸了,可刚才被按住时,还挣扎着用前爪抓瞎了一匹虎癸氏狼的眼睛。黄尘突然想起沙暴最后的嚎叫,那时沙暴站在断崖边,鬃毛被风吹得炸开,嚎声里没有怕,只有硬;想起岩壁上母狼们的呜咽,母狼们把幼崽往上推时,爪子被倒刺扎得流血,也没松过嘴;再想起自己刚才选择投降时,腿抖得像筛糠——如果那时跟着老风一起挣,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屈辱了?可他又怕死,怕像老风一样,喉咙被咬住时,连最后一口狠话都没机会说。

“前面有动静!”前方突然传来警戒的低吼,是走在最前面的哨狼。

黄尘猛地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密林深处闪过几道棕黄色身影——那颜色他太熟了,是荒原行者的毛!是沙粒他们!今早出发前,沙粒假装归顺,趁虎癸氏的狼清点人数时,带着两匹年轻狼钻进了灌木丛,他还以为他们早跑远了,没想到竟没走,在前面等着。

押解的虎癸氏狼立刻炸了毛,纷纷竖起鬃毛,围成一个圈把荒原行者护在中间。墨影从后面跑上来,他右耳缺了一块,是刚才被老风抓的,此刻眼里冒着火:“慌什么!一群丧家之犬,还能翻天不成?”他说着,用爪子拍了拍身边的狼,“去看看!左边三个,右边两个,把林子搜清楚!”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里突然“呼啦啦”飞出几块巨石——是沙粒他们!那些石头是早搬好藏在树后的,足有半人高,带着风声砸向虎癸氏的包围圈。押解的狼猝不及防,最前面的三匹被砸得闷哼一声,一个断了前爪,一个被压在石头下,包围圈瞬间撕开个缺口,风从缺口灌进来,带着林子里松针的味道。

“跑!”密林里传来沙粒的低吼,他的声音比平时哑,想来是刚才藏着时憋坏了。

黄尘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身边的荒原狼冲出去。他的爪子被地上的藤蔓缠住,“噗通”摔了个狗吃屎,脸埋进落叶堆里,尝到满口腐叶的涩味,可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前挣——身后虎癸氏的狼已经反应过来,怒吼声、爪子扒拉落叶的声响追着屁股来,像催命的鼓点,慢一步就是死。

沙粒在前面引路,他右耳被刚才的碎石擦破了,血顺着耳尖往下滴,却依旧冷静得很。他带着他们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这里的枝条上长着细刺,虎癸氏的狼体型壮,钻进来时刺刮得皮毛“沙沙”响,速度慢了不少。“分开跑!”沙粒回头吼道,声音被风吹得散,“往中央平原的方向,穿过枯树林,去红石崖!”

十二匹荒原行者瞬间分成四股,像四滴墨水滴进水里,往灌木丛的不同方向钻。黄尘跟着沙粒,他瘦,钻灌木丛比别人灵便,棕黄色的毛发被刺刮得乱七八糟,后背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停。沙粒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他跟得上,又转头往前冲,右耳的血滴在落叶上,洇出一小片红。

他们跑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听不到身后的追逐声,沙粒才拐进一处隐蔽的石缝。石缝藏在老松树的根须下,洞口被藤蔓挡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钻进去时,黄尘的爪子被藤蔓勾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却没敢出声。

石缝里很窄,只能勉强容下两匹狼并排坐。沙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他刚才为了引开追兵,故意往反方向跑了段路,肺像要炸开。他用舌头舔着右耳的伤口,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耳尖的毛被血粘成一撮,看着有些狼狈。

黄尘瘫坐在地上,爪子不停地颤抖,刚才的狂奔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低头看自己的右后腿,伤口被落叶磨得更破了,血把周围的毛都染红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石缝外传来几声山雀的叫,清脆得有些刺耳,与刚才的生死追逐形成了诡异的对比,让他恍惚觉得刚才的厮杀是场梦。

“我们……我们现在去哪?”黄尘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瘦长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左眼下方还有道划痕,是刚才摔在石头上弄的。他想起沙粒说去红石崖,心里就发慌——中央平原的老巢早就被苍牙的雪原狼烧毁了,去年冬天他跟着沙暴去看过,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满地的狼骨,风一吹,狼骨“咔哒”响,根本不能藏身;红石崖更别提了,那是雪原狼的地盘,苍牙恨荒原行者恨得牙痒痒,三年前红石崖一仗,苍牙的孙子就是被沙暴咬死的,他们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沙粒没立刻回答,他侧耳听着石缝外的动静,确认没追兵,才转过头。他的右耳已经结痂,血渍在棕黄色的毛发上凝固成暗红色,看着像块疤。“去红石崖。”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那里地形复杂,有很多天然的石洞,虎癸氏的狼不熟悉路况,不容易找到我们。”

黄尘愣住了,爪子猛地攥紧:“红石崖?那不是……雪原狼的地盘吗?苍牙不会放过我们的!”他想起苍牙的样子,那老狼王暗灰杂白的毛,冰蓝色的眼睛,去年在河谷对峙时,苍牙盯着沙暴的眼神,像要把人冻成冰。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后腿的伤口更疼了。

“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沙粒站起身,右耳的伤疤因愤怒而发红,“要么被虎癸氏的狼抓住,像老风一样死在枯树林里;要么去红石崖碰碰运气,至少那里有水源和猎物,能让我们活下去。”他顿了顿,看着黄尘惊恐的眼睛,“你要是怕,就自己找地方藏起来,我不拦你。”

黄尘低下头,爪子深深抠进石缝的泥土里。他怕苍牙,更怕死。红石崖虽然危险,但至少有一线生机;留在原地,迟早会被冥启的狼找到——冥启恨荒原行者,疯劲死了,他肯定把火撒在他们身上,到时候下场只会比老风更惨。他想起老风临死前的眼神,老风被按在石头上时,没看冥启,反倒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骂他懦弱,只像在说“活下去”。

“我……我跟你去。”黄尘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沙粒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用爪子扒开洞口的藤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中央平原在西南边,红石崖在平原尽头,得穿过那片枯树林。他先钻了出去,回头等黄尘跟上,然后压低身子,向着红石崖的方向走。棕黄色的身影在密林里穿梭,像一道微弱的光,带着同伴的希望,也带着族群最后的火种。

黄尘紧紧跟在后面,瘦长的身体在树枝间灵活地躲闪。他看着沙粒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匹比他小两岁的狼,比沙暴更像一个真正的狼王——不是因为野心和狠戾,而是因为在绝境中,还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从日头升到日头西斜,中间只敢在溪边喝了口水,啃了点藏在怀里的干肉。干肉是沙粒出发前藏的,硬得像石头,黄尘咬得牙酸,却舍不得吐——不知道下一顿要等到什么时候。

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远远看到红石崖的轮廓。那里的岩石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被鲜血浸透的伤疤,山壁上有不少黑洞洞的洞口,是天然的石洞。黄尘知道,那里面住着苍牙的雪原狼,那些暗灰杂白的身影,此刻说不定正趴在洞口看夕阳,等着他们送上门。

沙粒停下脚步,对着红石崖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那嚎叫又短又闷,是荒原行者特有的求救信号——当年各族还没反目时,遇到危险都会用这信号求助,后来打了仗,这信号就没用过了。他这声嚎,既是求救,也是试探:如果苍牙愿意接纳他们,就会回应一声;如果不愿意,迎接他们的,可能就是冰冷的骨箭。

石缝里传来一阵沉默,只有风吹过岩石的呜咽声。远处的枯树林里,隐约有鸟雀惊飞的声响,不知道是风刮的,还是虎癸氏的狼追来了。

黄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爪子紧紧攥着地上的石块,指节都发白了。他做好了战斗或逃跑的准备,要是苍牙射箭,他就往旁边的灌木丛钻——哪怕被刺扎死,也比被雪原狼咬断喉咙强。

就在这时,红石崖的方向传来一声狼嚎,低沉而悠长,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犹豫,却没有杀意。

沙粒的眼睛亮了起来,右耳的伤疤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对着红石崖的方向,又发出一声嚎叫,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感激和臣服。

黄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眼泪混合着泥土流下来。他们活下来了,至少现在,活下来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红石崖的岩石上,将两匹棕黄色的身影拉得很长。沙粒带着黄尘,一步步走向那片埋葬着无数仇恨的土地,也走向了一个未知的未来。

身后的密林里,几只虎癸氏的狼还在搜寻。墨影站在一块高石上,看着地上的血迹骂骂咧咧——刚才追丢了踪迹,冥启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扒了他的皮。黑色的身影像幽灵般穿梭,却不知道,他们要找的猎物,已经躲进了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红石崖的风,带着古老的血腥味,也带着一丝新生的希望,吹过沙粒和黄尘的棕黄色毛发,像在为他们奏响一首迟到的安魂曲。

第二十二章:荒原余烬

中央平原的残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把天空烫出一片血色。风卷着枯黄的草屑往脸上打,又冷又糙。黄尘和沙粒带着最后七匹荒原狼,蜷缩在一处坍塌的石堆后,棕黄色的毛发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渍,像一群被暴雨打蔫的枯草。他们已经跑了三天三夜,从黑风口的灌木丛到中央平原的废墟,脚底下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疼得早就麻木了。

身后的追兵像影子一样甩不掉——冥启的虎癸氏狼咬得很紧,疯劲的死让那匹独眼狼王迁怒于所有荒原行者,昨天他们在溪边喝水时,看到虎癸氏的狼在对岸搜查,墨影举着块沾血的狼皮喊:“找到荒原行者的踪迹了!大王说了,抓住活的有奖,死的也行!”那狼皮是老风的,黄尘认得上面的灰白毛,当时他差点没忍住冲出去,被沙粒死死按住了嘴。

“沙粒,我……我跑不动了。”最年轻的母狼“月芽”瘫坐在地上,她腹部微微隆起,是沙暴的遗腹子,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此刻她张着嘴喘气,舌头伸得老长,嘴角挂着白色的唾沫,左后腿上少了一块肉——前天被虎癸氏的狼追上时咬的,伤口已经发炎,红肿得像块烂肉,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用前爪轻轻护着肚子,眼神里满是绝望,“要不……你们别管我了,我在这儿挡着,你们快跑。”

沙粒蹲下来,用舌头舔着她的伤口。他的舌头糙,舔过发炎的皮肉时,月芽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敢躲。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沙粒的右耳还缠着根藤蔓——那是昨天躲雨时,怕伤口进水缠的,此刻藤蔓都被血浸透了,黏在耳朵上,又痒又疼。“再坚持一下,”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过了前面的枯树林,就是荒原的边缘了,虎癸氏的狼不敢去那里。”

他没说假话。荒原边缘有片盐碱地,地上长着带毒的草,狼踩上去会拉肚子,虎癸氏的狼娇贵,向来不往那边去。可他心里也没底——枯树林离这儿还有两里地,就凭他们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走到都是个问题。

黄尘靠在石堆上,瘦长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后悔了,后悔当初跟着沙粒从虎癸氏的队伍里逃出来。留在冥启那里虽然憋屈,至少有口饭吃,不用像现在这样,白天躲追兵,晚上怕野兽,昨天夜里他们在山洞里歇脚,听到外面有狼嚎,吓得一整夜没敢合眼,直到天亮才发现是只孤狼。他看着月芽的肚子,又看了看旁边几匹狼——老风的弟弟“老云”断了只前爪,正用舌头舔着伤口;两匹年轻公狼“小石”“小土”靠在一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们是沙暴的侄子,才刚成年,跟着跑了三天,早就没了力气。

“我……我想投降。”黄尘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其他荒原狼都抬起了头,眼神复杂。

“你说什么?”沙粒猛地站起来,右耳的藤蔓都绷断了,伤口又开始渗血,“我们是荒原行者!沙暴大王的狼!投降?你忘了虎癸氏是怎么杀我们父辈的吗?忘了老狼王是怎么死的吗?”他越说越激动,爪子在地上刨出个小坑,“老风他们为了护我们死了,你现在说投降?你对得起他们吗?”

黄尘低下头,爪子深深抠进泥土里:“可我们快死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沙暴大王死了,疯劲死了,野鬃也死了……我们守着这名声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月芽快生了,总不能让她死在这儿吧?”

最年长的那匹公狼,老云,轻轻叹了口气。他比老风小两岁,左后腿是年轻时被雪狼咬断的,一直跟着沙暴南征北战,见证了荒原行者从弱小到强盛,再到如今的覆灭。他的前爪还在流血,可他好像不疼,只是看着远处的枯树林:“黄尘说得对,”老云的声音苍老而疲惫,“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留着命,才能记住仇恨,才能……等小狼长大了,告诉他们谁是仇人。”

沙粒愣住了,看着老云浑浊的眼睛,又看看蜷缩在地上的月芽——月芽正咬着牙,试图站起来,可刚一动就疼得跌坐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其他同伴脸上也都是绝望,小石和小土低着头,不敢看他,像是默认了黄尘的话。沙粒心里那道坎,突然就松了——他是沙暴亲自教出来的狼,老狼王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荒原行者,宁死不降”,可老狼王也说过,“狼王要护着族人活下去”。

“嗷呜——”

凄厉的狼嚎从枯树林的方向传来,带着虎癸氏特有的凶狠。是墨影他们追来了,而且离得很近,最多只有一箭之地——风里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

月芽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把肚子往石堆后面缩,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老云瘸着腿站起来,用没断的前爪捡起块石头,小石和小土也跟着站起来,尽管他们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獠牙也因饥饿而失去了光泽,却还是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没时间了。”老云走到石堆前,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虎癸氏的狼已经出了枯树林,正往这边跑,墨影跑在最前面,手里还举着根木棍,“沙粒,你带月芽走,从石堆后面的裂缝钻出去,那里能通到荒原。”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和黄尘他们,给你们断后。”

“不!”沙粒怒吼,“要走一起走!那裂缝那么窄,我能过去,你们也能过去!”

“走!”老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命令!带着小的,活下去!”他猛地转身,对着黄尘和其他四匹狼低吼,“跟我来!让虎癸氏的狗看看,荒原行者的骨头是硬的!”

黄尘咬了咬牙,捡起身边的石头。他怕,可他更怕对不起老风——老风是为了护他才死的。小石和小土也跟着捡起石头,月芽哭着说:“我跟你们一起……”却被沙粒按住了。

五匹荒原狼,包括刚才还想投降的黄尘,跟着老云冲出石堆,棕黄色的身影像五道微弱的光,冲向黑色的追兵。他们知道这是送死,却跑得异常坚定,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敲打着最后的尊严。

沙粒咬着牙,用嘴叼起月芽的后颈——他不敢用力,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小狼。月芽轻得像片叶子,沙粒却觉得重,重得他脖子都酸了。他转身钻进石堆后的裂缝,裂缝是早年下雨冲出来的,很窄,只能容下两匹狼并排通过,里面黑漆漆的,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味。

他能听到外面传来惨烈的厮杀声——老云的怒吼,黄尘的闷哼,虎癸氏狼的嚎叫,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后来又听到老云最后那声震彻云霄的嚎叫,那嚎叫又长又响,是荒原行者的战歌,悲壮而决绝,听得沙粒鼻子发酸,眼泪掉在月芽的脖子上,烫得月芽瑟缩了一下。

月芽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沙粒的脖子上,滚烫而苦涩。她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咽,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沙粒没敢停,只是加快了脚步,爪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爬,好几次撞到石壁,疼得他龇牙,也没敢松嘴。

当他们终于钻出裂缝,踏上荒原的土地时,身后的厮杀声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枯黄的草地上,像一层融化的金子,远处的枯树林里,黑色的身影在晃动,像一群饱餐后的乌鸦。墨影站在石堆上,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在喊,离得远,听不清,可沙粒知道,那肯定是老云他们的皮毛或骨头。

沙粒放下月芽,转身望着枯树林的方向,右耳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痛。他知道,老云、黄尘,还有小石、小土,永远留在那里了。他对着枯树林的方向,低低地嚎了一声,不是愤怒,是告别。

“走吧。”月芽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她扶着沙粒的肩膀站起来,腹部的隆起在夕阳下格外显眼,“去荒原深处,找我们的族人——我听说当年老狼王为了防万一,在荒原那边留了一小队狼,我们去找他们,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沙粒点点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额头。月芽的额头很烫,怕是发烧了,得赶紧找地方歇脚。他转身,带着她向荒原的深处走去。两匹棕黄色的身影在金色的余晖中越走越远,像两颗顽强的种子,要在这片被血浸染过的土地上,重新生根发芽。

枯树林里,冥启的狼正在清理战场。五匹荒原狼的尸体被拖成一排,老云的眼睛还圆睁着,獠牙紧紧咬着一匹虎癸氏狼的喉咙——那是墨影的弟弟,被咬断了气管,死得比老云还早。黄尘趴在地上,肚子上有个血洞,手里还攥着块石头,石头上沾着虎癸氏狼的血。小石和小土抱在一起,身上全是咬痕,却还保持着互相护着的姿势。

冥启站在尸体前,琥珀色的独眼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空荡荡的烦躁。他要的不是尸体,是活口,是能证明他“剿灭荒原行者”的战利品。他原本想把这些荒原行者带回巢穴,让其他族群看看他的本事,现在倒好,只抓到几具尸体,传出去像个笑话。“搜!给我仔细搜!”他对着狼们怒吼,爪子狠狠踩在老云的尸体上,老云的眼睛被踩得凹了进去,“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剩下的找出来!尤其是那匹母狼,她肚子里有沙暴的种,必须找到!”

虎癸氏的狼们立刻分散开来,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在枯树林里仔细搜查。他们用爪子翻动着落叶和石块,发出刺耳的声响,连石缝都没放过,可翻了半天,除了找到几根狼毛,什么都没有。

墨影走到冥启身边,低声说:“大王,要不……算了吧?说不定剩下的跑远了,荒原那边我们也不敢去,万一……”

冥启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得趴在地上:“废物!连几只丧家之犬都抓不住!”他看着远处的荒原,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他确实不敢去荒原,那边地形复杂,还有毒草,去了得不偿失。可就这么算了,他又不甘心。

最后,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走!先回去!等过了冬天,我再带人来搜!我就不信,他们能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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