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掠过云雾山时,终于褪去了凛冽的寒意。黑风口的残雪顺着岩壁融成细流,在石缝间汇成小股水痕,滴滴答答落在焦黑的石屑上——那是三个月前与冥启决战时留下的痕迹,如今被春水浸得发潮,隐约还能嗅到硝烟与血腥沉淀后的冷硬气息。河谷边的柳树枝头冒出了嫩黄的芽,风一吹,像串晃动的小铃铛,可这春日的生机,却没能驱散河谷狼营地深处的沉郁。
浪爪正叼着一根削尖的硬木,蹲在河谷狼营地的石屋前。它左爪上那道贯穿掌骨的伤疤已经结痂,浅白得像覆了层薄雪,却不影响它精准地将木楔敲进石墙的裂缝里。“动作快点!”它甩了甩尾巴,看向身后几匹正用黏土填补墙洞的年轻狼,“再过半月山里该起雾了,漏风的屋子可挡不住潮气——要是冻着了幼崽,仔细你们的皮!”
石屋旁的空地上,十几匹河谷狼正围着一堆干柴忙碌。有的在用石斧劈砍从林子里拖来的枯木,斧刃落下,“咔嚓”一声脆响,枯木裂成两半,木屑飞溅;有的在将晒好的肉干分装进陶罐,陶罐在石板上摆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还有的蹲在临时搭起的石灶旁,用树枝搅动着陶罐里熬煮的骨汤,乳白色的汤液咕嘟冒泡,香气混着水汽飘出老远,引得几只小狼围着灶台打转,却被老狼用尾巴扫到一边:“急什么?等凉了再喝,别烫着舌头。”
“浪爪哥,萧河首领去哪了?”一匹灰毛小狼凑过来,鼻尖还沾着点黏土,它是去年冬天刚出生的幼崽,还没见过真正的战事,眼里满是好奇,“今早没见它去崖边巡猎啊,往常这个时候,它早该带着鱼回来了。”
浪爪敲木楔的动作顿了顿,耳朵微微向后贴了贴,眼神暗了暗。它抬头望向黑风口深处那座最高的石峰——那里原本是冥启的巢穴,决战后被萧河改成了自己的居所,石峰顶端用黑石砌了座平台,站在上面能俯瞰整个云雾山的河谷与平原,连日曲卡雪山的雪线都能看得隐约。“首领在看地形。”浪爪含糊地应了句,又低头用力敲了一爪子,木楔深深扎进石缝,“别瞎打听,赶紧把墙补好,不然今晚没你的骨汤喝。”
小狼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转身跑回同伴身边,嘴里还嘟囔着:“看地形干嘛呀,现在又没仗打……”
浪爪望着石峰的方向,眉头悄悄皱了起来。这三个月来,萧河变得越来越沉默。打败冥启那天,它站在黑风口的崖边,对着赶来汇合的苍牙和芸娘笑过——那笑容里有打赢仗的畅快,还有几分对和平的期许,像雪后初晴的太阳。可从什么时候起,那笑容不见了?
是上周清点粮洞时,萧河盯着兽皮地图上日曲卡雪山的方向,指尖在“冰裂谷”三个字上敲了又敲,说“那里的岩羊要是归河谷狼管,冬天就不愁没粮了”的时候?还是前天看到芸娘带着猴群在中央平原种草药,萧河冷着脸说“这片平原地势最好,土壤肥沃,该划给最有能力的族群”的时候?浪爪说不清,只觉得萧河眼里的光变了,以前像燃烧的篝火,暖得能照亮河谷的每个角落;如今却像藏在暗处的冰,冷得让人发怵,连看它的眼神,都带着股审视的锐利。
三天前,萧河让它把地窖里的石矛都搬出来清点,那些用冰裂谷硝石打磨的矛尖,在光下泛着黑亮的冷光,足足堆了二十多捆。浪爪问“搬出来干嘛,放地窖里好好的”,萧河只瞥了它一眼,说“防潮,顺便磨磨,别生锈了”。可昨天它去磨矛时,发现萧河正蹲在石矛堆旁,用桐油擦拭矛尖,指尖划过刃口时,眼里闪着狠厉的光,像在看猎物的喉咙。
与此同时,日曲卡雪山的冰裂谷正飘着最后一场春雪。雪不大,像筛子筛下来的粉,落在灰白斑驳的岩石上,转眼就化成了水痕。
苍牙站在红石崖的旧址上,雪粒落在它暗灰杂白的毛发上,转眼就化成了水珠。崖下,沙粒正带着五匹荒原行者搭建新营地——它们用石块垒起挡风的墙,石块间的缝隙用苔藓塞满,再铺上厚厚的枯草,踩得结结实实;旁边几匹雪原狼正拖着新鲜的岩羊尸体回来,岩羊的血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暗红的花,它们皮毛上沾着雪和血,却个个精神抖擞,尾巴翘得老高。
“苍牙首领!”风痕从崖下跑上来,嘴里叼着块磨得光滑的兽皮,兽皮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味,“这是给小狼们做垫子的,用岩羊的绒毛缝的,你看看够不够软?”
苍牙低头蹭了蹭兽皮,触感温软厚实,绒毛蹭得鼻尖发痒。它抬眼望向远处的雪坡,几匹半大的小狼正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有雪原狼的幼崽,浑身雪白,像团滚动的雪球;也有跟着沙粒留下来的荒原狼孩子,棕黄色的皮毛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白色和棕黄色的身影混在一起,嬉笑声像银铃似的,穿透了雪粒的阻碍,脆生生的。
“够了。”苍牙的声音很轻,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小狼们的身影,柔和了不少,“让它们别跑太远,雪坡下面有冰缝,去年冬天就掉下去过一只雪兔,小心掉下去。”
风痕应了声,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首领,昨天萧河派浪爪来问,说想让河谷狼去雪山南坡捕猎,你怎么没答应?南坡的岩羊确实肥,河谷狼擅长捕鱼,捕猎岩羊怕是不熟练,说不定还能帮我们赶赶猎物……”
苍牙的耳朵动了动,像被风吹起的枯叶。雪山南坡是雪原狼传统的捕猎地,那里背风,阳光足,岩羊冬天都爱在那边啃食低矮的灌木,是雪原狼过冬的储备粮。萧河要去那里捕猎,分明是没安好心——河谷狼的地盘在云雾山,离南坡隔着中央平原,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南坡的岩羊是雪原狼过冬的储备。”苍牙淡淡道,爪子在雪地上划了道痕,“让浪爪告诉萧河,要捕猎可以去北坡,那里虽远些,但猎物也不少,有雪狐和驯鹿,够它们忙活的。”
风痕皱了皱眉,耳朵耷拉下来:“可萧河要是不乐意呢?它最近……好像对地盘的事很在意。上次我们去中央平原换粮,看到河谷狼在黑风口的边缘插了木杆,木杆上刻着河谷狼的图腾,把以前的边界往外挪了半里地。”
苍牙没说话,只是望向云雾山的方向。雪雾朦胧中,云雾山像头伏在地上的巨兽,沉默而威严。它知道萧河在想什么。沙暴的荒原狼退走了,冥启的黑狼族群散了,如今云雾山和日曲卡雪山附近,就只剩河谷狼、雪原狼和芸娘的癸芸氏。萧河打赢了最硬的仗,手里握着最多的石矛和粮,大概觉得自己该说了算,想把两座山都攥在手里,当唯一的王。
“它会乐意的。”苍牙轻声说,语气里却没什么底气。它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疤——那是和冥启决战时留下的,深可见骨,当时血流得差点没止住,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它不想再打仗了,小狼们刚能在雪地里跑,雪原狼的伤还没好利索,可萧河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和平上了。
竹林深处的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翠绿的竹叶,空气里满是湿润的青草香和泥土味。
芸娘坐在猴群新筑的石台上,指尖轻轻拂过石台上摆放的草药。草药分门别类地摆着,有止血的铁线莲,有消炎的蒲公英,还有专治刀伤的接骨木,叶片上还沾着晨露,亮晶晶的。雨足蹲在台下,正教几匹小狼用竹条编篮子——小狼们的爪子还不灵活,竹条总从手里滑掉,急得直甩尾巴,爪子在地上挠出浅浅的痕,引得旁边的猴群吱吱笑,有的猴还扔下来光滑的树枝,示意用这个当辅助。
“别急,慢慢来。”雨足耐心地用爪子按住竹条,它的右耳缺了块,是去年跟冥启的狼打仗时被咬的,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灵活,“先把底编稳了,像编鸟巢似的,底稳了,上面才不会塌……”
芸娘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云芽。云芽怀里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幼崽闭着眼睛,小爪子紧紧抓着云芽的毛,银灰色的毛发在透过雾的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云芽正低头用舌头舔着幼崽的耳朵,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老猴王的弟弟落在云芽的肩膀上,它去年被冥启的狼打折了翅膀,如今断翅处长出的新羽已经能勉强扑腾,正用喙轻轻啄着云芽的毛发,像在撒娇,又像在安慰。
一派安宁的模样,可芸娘的心却沉得厉害,像揣了块湿冷的石头。
昨天傍晚,黄尘带着最后七匹荒原行者离开时,特意绕到竹林外跟她说了句话。当时雾很大,黄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风吹散,棕黄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耳朵紧张地竖着:“芸娘首领,萧河给我们肉干的时候,盯着日曲卡雪山的方向说了句‘很快都是我的了’。你们……可得当心。它还问我,芸娘首领最近是不是在囤草药,说‘治刀伤的药囤那么多,是怕谁来抢吗’……”
黄尘的话像根刺,扎在芸娘心里,拔不出来,隐隐作痛。她想起三天前和萧河、苍牙在中央平原碰面时的情景。那天是各族群约定换粮的日子,萧河却突然拿出张新画的地图,说要重新划边界,把黑风口到冰裂谷的一半地盘都划给河谷狼,还指着竹林的方向说“芸娘你带着猴群,用不了那么大地方,竹林周围三里地够你们住了,不如让出来给更需要的族群”。
当时苍牙当场就皱了眉,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怒火,说“地盘是各族群凭本事守下来的,当年冥启来抢,我们联手才守住,不能说让就让”。萧河盯着苍牙看了半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像要把苍牙冻住:“苍牙首领是觉得,雪原狼能打过河谷狼?”要不是芸娘赶紧打圆场,说“边界的事不急,先换粮,幼崽还等着吃呢”,那天怕是就要吵起来。
“芸娘首领。”一只老猴从树上跳下来,它的尾巴断了半截,是老猴王的亲信,落在石台上,递过来一颗鲜红的野果,野果上还沾着露水,“刚才看到河谷狼在中央平原的边缘插木杆,插了十几根,好像在划界线,木杆上还刻着河谷狼的图腾——就是那个狼头咬着石矛的图案。”
芸娘接过野果,指尖微微发颤,野果的凉意透过皮毛传到肉里。中央平原是各族群共用的地方,春天采草药,秋天捡野果,冬天晒肉干,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方,萧河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抢地盘,把共用的土地圈成自己的。她抬头望向黑风口的方向,又望向日曲卡雪山的方向,心里清楚——该来的,恐怕躲不过了。她得赶紧做准备,不能让幼崽们再受战火的苦。
“雨足,”芸娘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去告诉猴群,把藏在石缝里的竹箭都搬出来,再磨些竹刃,越尖越好。让老狼们把幼崽都转移到竹林深处的山洞里,那里地势高,易守难攻。”
雨足愣了愣,编篮子的动作停了,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芸娘首领,你是说……萧河要动手?”
芸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指尖捏紧了手里的野果,果皮被捏出了汁,黏在爪子上。她看向那些正在嬉闹的小狼,心里像被揪着疼——它们才刚能跑能跳,还没见过血,怎么就要面对这些?
可萧河的野心已经摆在明面上,她不能等,等就是等死。
这天傍晚,萧河站在黑风口的石峰顶端,手里攥着一张用兽皮画的地图。地图上,云雾山和日曲卡雪山被用炭笔圈了起来,圈得严严实实,中间画着一个大大的河谷狼图腾,图腾旁边写着两个字:“我的”。风把它的灰黑色毛发吹得乱舞,像团跳动的火焰,可它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浪爪站在它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萧河让它把河谷狼的青壮年都召集起来,说“三天后,我们要拿下日曲卡雪山和云雾山的竹林,以后这两座山,都归河谷狼管”。浪爪张了张嘴,想说“首领,我们刚打赢仗,族群需要休息,幼崽们还小”,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河一个眼神逼了回去——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势在必得的狠厉,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猎物。
“苍牙和芸娘要是不肯呢?”浪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声音发颤,“苍牙的雪原狼擅长在雪地里打仗,芸娘有猴群帮忙,它们联手……我们怕是讨不到好。”
萧河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声在风里散开来,带着股疯狂的意味:“不肯?那就打。”它举起爪子,指了指远处的中央平原,平原上的草木刚冒芽,嫩绿色一片,“我们打败了冥启,杀了沙暴,凭什么要和他们分地盘?日曲卡雪山的岩羊,云雾山的粮洞,还有中央平原的土地……都该是河谷狼的!等我独吞了这两座山,所有族群都得听我的,再也没人敢跟我争,河谷狼就能永远安稳,再也不用怕冬天缺粮,不用怕被人抢地盘!”
它顿了顿,眼神落在浪爪身上,带着威胁:“浪爪,你是跟着我最久的,该知道怎么做。要是到时候你敢退缩……”
“我不敢!”浪爪连忙低下头,耳朵贴在背上,“我听首领的!”它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它知道,萧河说的安稳,是用别人的血换来的,那样的安稳,真的是安稳吗?
夕阳的光落在萧河身上,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石峰下的土地上,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要把整个云雾山都盖住。浪爪看着它,突然觉得陌生——这不是它认识的那个萧河了。那个曾经说“各族群和睦相处才是最好”的萧河,那个会把自己的鱼干分给荒原狼幼崽的萧河,好像在打败冥启的那一刻,就被心底的贪念吞掉了,只剩下一个被野心驱使的躯壳。
三天后,中央平原的老橡树下,战火再次燃起。
萧河带着河谷狼堵住了正要去雪山捕猎的苍牙,石矛和藤盾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排得整整齐齐,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又派黄尘带着二十匹狼围了竹林的入口,不让芸娘的族群出来,黄尘虽然脸上带着犹豫,却还是咬着牙执行了命令,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听话,萧河绝不会放过他。
萧河站在老橡树下,老橡树的枝干上还留着去年打仗时的箭痕,他对着赶来的苍牙和芸娘嘶吼,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平原上回荡:“要么归顺我,认我当王,以后你们的族群都归河谷狼管;要么滚出云雾山和日曲卡雪山,永远别回来!否则,今天就让你们和冥启一个下场,坠崖喂毒蛇!”
苍牙站在雪原狼的最前面,暗灰杂白的毛发炸开,像只被激怒的刺猬,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怒火,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萧河,你忘了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了?忘了冥启烧粮洞时,我们一起守着中央平原?忘了说好要守护这片土地的和平吗?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芸娘的银灰色身影挡在猴群和小狼前面,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颤抖:“你为了抢地盘,连无辜的幼崽都要威胁?萧河,你疯了!那些幼崽里,还有河谷狼的孩子,你忍心让它们无家可归吗?”
“疯?”萧河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疯狂,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我没疯!只有弱者才谈和平,强者就该统治一切!冥启说得对,虎癸氏的狼宁死不认输,可他没说,强者就该拥有一切!”他猛地抬起爪子,指向苍牙和芸娘,眼里的杀意像针一样刺人,“给我打!杀了它们,这两座山就是我们的了!”
河谷狼像潮水似的冲了上来,石矛举得高高的,嘶吼声震得树叶都落了下来。苍牙嘶吼一声,带着雪原狼迎了上去,它们在雪地里练出的速度极快,像一道道灰色的闪电,扑向河谷狼;芸娘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猴群从树上扔下石块和藤蔓,石块砸在河谷狼的头上,藤蔓缠住它们的腿,让它们摔得人仰马翻。春光明媚的中央平原,瞬间成了厮杀的战场。
血溅在刚冒芽的青草上,把嫩绿色染成了暗红色,惨叫声盖过了小狼的嬉笑声,也盖过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浪爪被夹在族群中间,不得不举起石矛,可它看着曾经并肩的伙伴变成敌人,看着苍牙的雪原狼为了保护幼崽奋不顾身,看着芸娘的猴群用身体挡住石矛,心里像被刀绞一样疼。当它看到萧河红着眼撕咬苍牙的脖子,苍牙的血溅在萧河脸上,萧河却笑得更疯狂时,它突然停下脚步,扔掉石矛,对着萧河嘶吼:“首领!别打了!我们错了!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可萧河已经听不进去了。它眼里只有地盘和统治,只有杀了眼前的敌人才能得到的“胜利”。它甩开苍牙,苍牙的爪子在它背上抓出三道深痕,血立刻涌了出来,它却像没感觉到疼一样,转身扑向芸娘,锋利的爪子直逼芸娘怀里的幼崽——它知道芸娘最在意幼崽,想用这个逼她投降,只要芸娘投降,苍牙就孤立无援了。
“芸娘小心!”苍牙嘶吼着扑过来,用身体挡在芸娘前面。萧河的爪子狠狠抓在苍牙的背上,带起一串血珠,深可见骨,苍牙疼得浑身一颤,却死死咬住萧河的耳朵不放,牙齿陷进肉里,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芸娘看着苍牙背上的伤口,又看着萧河疯狂的脸,看着他眼里只有杀戮的光,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尖的竹刃——那是雨足教小狼编篮子时,她顺手磨的,本想用来割草药,此刻却成了武器。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竹刃刺进了萧河的侧腹,竹刃没入很深,只留了个柄在外面。
“嗷——”萧河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它松开苍牙,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竹刃,鲜血正顺着竹刃往下淌,染红了它灰黑色的毛发,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它转头看向芸娘,眼里的疯狂慢慢褪去,露出一丝迷茫,好像到死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它只是想让河谷狼变强,想让大家不再受欺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厮杀声渐渐停了。所有狼和猴都看着这一幕,愣住了,连风都好像停了。河谷狼停下了攻击,呆呆地看着萧河,眼里满是恐惧和不解;雪原狼和猴群也停了动作,看着倒在地上的萧河,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萧河踉跄着后退几步,侧腹的伤口太深,血流得越来越快,它的身体越来越软,站不住了。它看着苍牙,苍牙正趴在地上喘气,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又看着芸娘,芸娘握着竹刃的爪子在发抖,眼里满是泪水;最后它看向浪爪,浪爪正红着眼看着它,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萧河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又想说“照顾好河谷狼”,却只吐出一口血沫,然后轰然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风又开始吹了,吹过老橡树的枝干,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哭。阳光落在萧河的尸体上,显得格外刺眼,把他身上的血照得通红。苍牙趴在地上,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抬头看向芸娘,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结束了……”
芸娘扔掉手里的竹刃,竹刃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她看着自己沾满血的爪子,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从没想过要杀萧河,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族群,可现实却把她逼到了这一步。她点了点头,泪水落在地上,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哪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