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港的风裹着咸腥气，卷过堆垛的集装箱。苏祸靠在锈迹斑斑的箱体上，指尖转着枚空弹壳，浅灰蓝眼眸映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探照灯。耳机里传来波本压低的声线，混着电流的滋滋声：“波尔多的人把东码头围死了，FBI的人在西侧仓库，像是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苏祸轻笑一声，弹壳在指间划出银亮的弧，“他们怕是忘了，渔网这东西，从来困不住狐狸。”
他抬手扯了领口，一会儿后，耳机里换了诸星大的声音，冷冽如冰：“狙击位已占，能看到波尔多的贴身保镖欧雷，那家伙左撇子，枪快得很。”
“欧雷啊……”苏祸想起那个总跟在波尔多身后的男人，每次见他都低着头，眼神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大概在所有组织老人眼里，他这个年纪轻轻就爬上位的“君度”，不过是靠着几分小聪明和琴酒的纵容，才能在高层面前有一席之地。他们不知道实验室那年的惨烈，不知道那些浸透了药剂和血的日子，更不知道他藏在温顺笑容下的，是怎样磨利的爪牙。
探照灯的光柱突然扫过来，苏祸侧身躲进集装箱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像道黑色闪电。欧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命令的强硬：“仔细搜！君度肯定就在这附近，波尔多大人说了，抓住他，咱们就能取代琴酒的位置！”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祸摸到腰间的枪，指腹扣在扳机上。他没打算立刻动手——波尔多想借刀杀人，他不妨就先当这把“刀”，让某些藏在暗处的人，看看这刀到底有多锋利。
“君度大人？”一个年轻的组织成员试探着喊，手电筒的光晃过苏祸藏身的角落，“您在这儿吗？欧雷大哥说……”
话音未落，苏祸突然从阴影里走出，脸上挂着惯常的浅笑：“我在这儿呢。”他拍了拍那成员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对方瞬间僵住，“慌什么？不就是被围了吗，以前在实验室被关了三个月，比这挤多了。”
那成员愣了愣，显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欧雷已经带着人走过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他盯着苏祸，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君度大人倒是清闲，波尔多大人在指挥室等您呢，说是有要事商量。”
“商量？”苏祸歪了歪头，指尖的弹壳被他捏得咯吱响，“我猜，是商量怎么把‘通敌’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吧？”
欧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按在枪套上：“君度大人说笑了，组织的规矩，您该懂。”
“规矩？”苏祸笑出声，突然抬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已经扣住了欧雷按枪的手腕。他的指力极大，捏得欧雷骨头咯吱作响，“我懂的规矩里，可没有‘以下犯上’这一条。”他凑近欧雷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主子没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吗？哪怕只是按在枪套上。”
欧雷猛地抽手，却被苏祸反拧住胳膊压在集装箱上，脸颊贴着冰冷的铁皮。周围的手下立刻举枪，苏祸却像没看见似的，从欧雷的口袋里摸出个微型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波尔多，”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去，带着笑意却冷得刺骨，“你的狗没拴好，跑到我这儿撒野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波尔多阴恻恻的笑：“君度，别给脸不要脸。雪莉的事你护着，威士忌那几个疑点重重的家伙你也护着，真当没人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哦？”苏祸挑眉，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欧雷疼得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我打什么主意？”
“你想借他们的手……”波尔多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枪声打断。苏祸听见对讲机那头传来混乱的喊叫，隐约有“FBI冲进来了”的字眼。他轻笑一声，松开欧雷的胳膊，后者踉跄着后退，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惊惧。
“看来你的渔网，先被别人捅破了啊。”苏祸抛着手里的对讲机，突然抬手，一枪打在欧雷脚边的地上，溅起的碎石擦过他的裤腿，“回去告诉你主子，想动我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欧雷脸色惨白，却还是硬撑着喊：“你等着！波尔多大人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带着手下仓皇跑向西侧仓库，那里隐约传来更多的枪声和爆炸声。
苏祸看着他们的背影，收起枪转身走向集装箱深处。耳机里传来绿川光温和却沉稳的声线：“东侧的暗线已经清理干净，港口的监控被我黑了，十五分钟内不会有巡逻队过来。”
“做得不错，苏格兰。”苏祸的声音柔和了些，脚步轻快得像踩着节拍，“黑麦，波尔多现在在哪儿？”
“刚从西侧仓库跑出来，往码头吊桥方向去了，欧雷带着人在掩护他。”诸星大的声音里混着风声，“需要我狙掉他吗？”
“不急。”苏祸走到一处不起眼的铁门前，从口袋里摸出根发簪——那是根银质的，尾端刻着朵极小的樱花，是宫野艾莲娜当年生日时偷偷给他的，后来被他磨成了简易开锁工具。他把发簪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铁门“咔哒”一声开了，“让他再跑会儿，好戏才刚开始。”
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大概是以前港口工人留下的应急通道。苏祸走进去，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却像走熟了似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耳机里传来波本的声音：“我已经到吊桥底下了，看到波尔多了，他手里拿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炸弹遥控器？”
苏祸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琴酒教他拆炸弹时说的话：“这种东西最蠢，拆不了就跑，留着命比什么都强。”那时候他刚换完牙，说话还漏风，却梗着脖子说：“我不跑，要跑也是带着想保护的人一起跑。”
琴酒当时没说话，只是弹了下他的额头，眼神里却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后来那次任务，他替自己挡流弹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留着命，比什么都强。
“波本，想办法把那个遥控器弄过来。”苏祸的声音沉了些，“那玩意儿估计是波尔多留的后手，炸不掉我，也想拉几个垫背的。”
“收到。”波本的声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打斗声，夹杂着波本低低的闷哼，“有点麻烦，这家伙带的人比预想的多……”
“我来了。”绿川光的声音插进来，带着跑动的喘息，“你左我右，速战速决。”
苏祸加快脚步，通道尽头透出光亮，隐约能听到吊桥方向传来的枪声。他推开通往吊桥底部的铁门，刚探出头，就看到波尔多举着枪指向自己，而他身后，诸星大的狙击枪正稳稳地瞄准波尔多的后脑。
“君度！你果然来了！”波尔多的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遥控器，“你以为威士忌那几个卧底真的会帮你？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接近Boss！等我把你和他们一起解决掉，组织里就没人能挡我的路了！”
苏祸没说话，只是看着波尔多身后不远处——波本正捂着胳膊靠在栏杆上，浅色衬衫被血染红了一片，苏格兰蹲在他身边替他简单包扎，抬头看向自己时，眼神里带着担忧却没有丝毫退缩。而吊桥对面的集装箱顶上，黑麦的枪口始终没离开过波尔多的脑袋。
“利用？”苏祸轻笑一声，浅灰蓝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或许吧。但比起被你这种只会躲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家伙利用，我宁愿选他们。”他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吊桥，“至少他们敢承认自己的目的，而你呢，波尔多？躲在别人的阴影里十几年，连正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也配谈‘挡路’？”
波尔多被激怒了，猛地举起枪。就在这时，黑麦的枪响了，子弹擦过波尔多的耳朵，打在他身后的栏杆上，溅起一串火花。波尔多吓得手一抖，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他对身边的欧雷吼道，却没注意苏祸已经像猎豹般冲了过来。欧雷刚弯腰去捡，就被苏祸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撞在栏杆上，晕了过去。
苏祸捡起遥控器，在波尔多反应过来之前按下了停止键。他看着波尔多惊恐的脸，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看来，你的后手也不怎么样嘛。”
波尔多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打断。远处的海面上亮起多艘警艇的灯光，红蓝交替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看来警视厅的人也来了。”苏祸抬头看向吊桥对面，诸星大已经收起枪消失在集装箱后，“游戏该结束了。”
他转身走向波本和苏格兰，蹲下身查看波本的伤口：“伤得重吗？”
“没事，擦破皮而已。”波本笑了笑，想站起来却被苏祸按住肩膀。
“别动。”苏祸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递给波本，“止疼的，琴酒给的，效果不错。”
波本愣了愣，接过药片塞进嘴里，苦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想起以前在组织基地，偶尔看到琴酒给苏祸送药，那时候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药，现在看来，大概从很早以前，琴酒对苏祸就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苏格兰扶着波本站起来，看向苏祸：“我们该走了，警视厅的人快过来了。”
苏祸点头，转身看向还愣在原地的波尔多，后者脸上满是绝望。他没再理会，只是对波本和苏格兰说：“跟我来，有条近路能到港口的废弃船坞，那里有车在等我们。”
三人刚走到吊桥中段，身后突然传来波尔多的喊声：“君度！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个……”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枪响打断，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吊桥上。
苏祸回头，看到欧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手里举着枪，脸上满是麻木的表情。而远处的警艇已经靠岸，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往吊桥上冲。
“走！”苏祸拉着波本的胳膊，和苏格兰一起快步走向吊桥另一端。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和警察的喊叫，但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废弃船坞里停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是琴酒。他看到苏祸三人，眼神在波本流血的胳膊上顿了顿，最终落在苏祸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上车。”
苏祸拉开车门让波本和苏格兰先上，自己坐进副驾驶。琴酒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视线扫过他颈侧的旧疤，突然说：“刚才在监控里看到你打架的样子，比以前利索多了。”
苏祸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笑了笑：“毕竟是你教出来的，总不能太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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