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活动的化妆间比训练室冷得多。
沈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正在往他脸上拍粉底，冰凉的液体糊住了毛孔，像在给峡谷里的防御塔套上护盾。镜中人身后的穿衣镜反射出林野的影子，对方正低头系领带，指尖在领结处打了个利落的结——那是他打野时惩戒野怪的手势，精准得不带一丝多余动作。
【环境噪音68分贝，光照强度500lux，均超出舒适阈值，建议佩戴降噪耳机。】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化妆师的粉扑恰好撞到他的颧骨，沈砚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沈选手皮肤真好，”化妆师笑着打破沉默，“平时是不是很注重保养？”
沈砚没接话，只是把目光转向窗外。活动场馆外的广场上挤满了举着灯牌的粉丝，五颜六色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峡谷里闪烁的技能指示器。他的指尖在西装裤口袋里蜷了蜷，那里藏着两粒拉莫三嗪，塑料包装硌得掌心发疼。
“好了。”林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换好了西装，黑色面料衬得他肩线格外利落，锁骨处的疤痕被衬衫领口遮住，只露出一点浅浅的轮廓，“走吧，老K在外面催了。”
沈砚站起身时，膝盖撞到了化妆台的抽屉，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扶着桌面稳住身形，镜中的自己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郁期的麻木感像薄雾，正一点点漫过神经，让他连抬脚的力气都觉得费劲。
【检测到运动迟缓症状，建议进行三次深呼吸。】系统弹出呼吸引导动画，绿色的进度条缓慢爬升，像在给技能读条。
林野的手在他胳膊肘处虚扶了一下，没碰到皮肤，却像有股暖意顺着空气传过来：“慢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等下进场时，跟在我右边。”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林野的意思——右边是粉丝视线的盲区，镜头扫过的频率也更低。这个人总能在他开口前，就把所有可能触发焦虑的细节都抹平，像在峡谷里提前为他扫清视野里的陷阱。
活动现场的欢呼声震得耳膜发疼。沈砚跟在林野身后走进会场，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西装下摆，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雷霆战队的选手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中单选手正朝他举了举杯，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熟悉的挑衅。
“别理他。”林野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混着现场的音乐传过来，像带着降噪效果，“等下采访环节，主持人可能会提秋季赛的事，我帮你挡。”
沈砚没应声，只是往沙发深处缩了缩。沙发的皮革很凉，贴着他后背的皮肤，稍微缓解了点躁期前兆的燥热。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矿泉水瓶上，瓶盖已经被拧松了——是林野刚才路过时随手拧的，动作自然得像在训练室递水。
采访环节比想象中更难熬。主持人的问题像密集的技能释放，一个接一个砸过来：“沈砚选手对明天的季后赛有什么期待？”“和雷霆中单的交手记录是三胜两负，这次有信心反超吗？”“听说你最近训练到凌晨，是在针对雷霆的战术吗？”
沈砚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和他补刀时的点击频率一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郁期的麻木感突然加重，像被沉默技能命中，连舌头都觉得沉重。
“我们队的目标一直是冠军。”林野突然开口，接过了话题，“至于对手的战术，赛场上见分晓会更有意思。”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镜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而且沈砚的训练状态很好，昨晚还在帮我分析打野路线。”
沈砚的肩膀松了松。林野的话像个精准的走位，替他避开了所有刁钻的提问，还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了团队。他侧过头，看到林野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那是在给信号——安心。
活动进行到一半时，主持人突然提议做互动游戏：“请两队选手用鼠标在电脑上画对方的标志，让粉丝猜是谁画的！”
沈砚的指尖碰到鼠标时，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躁期的冲动感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像被点燃的引线，沿着脊椎一路烧到指尖。他盯着屏幕上的空白画布，雷霆战队的狼头标志在脑海里炸开，和十二岁那个雨夜父亲摔在他脸上的诊断书重叠在一起。
【心率145，运动性震颤加剧，建议立即暂停活动。】系统的警告音尖锐得像警报。
“我来吧。”林野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安抚神经的力量。他的指尖压住沈砚发抖的手指，一起在屏幕上移动——狼头的轮廓渐渐成型，线条果断得像他踢大招的轨迹，却在最后画眼睛时，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沈砚的指尖主导了那笔点睛。
“是林野选手画的吧！”台下的粉丝喊道，“这狼头的眼神，和他打野时一模一样！”
林野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鼠标放回桌上，指尖在沈砚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像在说“没事了”。沈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屏幕上的狼头标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突然觉得，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活动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选手通道里挤满了记者，闪光灯像峡谷里的技能特效，此起彼伏地亮着。林野下意识地往沈砚身前站了站，用肩膀挡住大部分镜头，像在释放金钟罩技能。
“沈砚选手！”一个记者突然挤到面前，话筒几乎要碰到他的脸，“有传言说你因为身体原因会缺席季后赛，是真的吗？”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句话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最隐秘的恐惧。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刺痛感让他差点说出“滚”，却被林野按住了肩膀。
“季后赛的名单会由俱乐部统一公布。”林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请让一让，我们需要回去训练。”他的指尖在沈砚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力道和打野时提示他撤退的信号一致。
回到训练基地时，训练室的灯还亮着。老K正趴在战术板上睡觉，口水把“雷霆战队”的队名晕开了一小块。小明把两杯热可可放在沈砚和林野的机位上，杯壁上凝着水珠，像刚打完一场雨战。
沈砚坐在椅子上，没碰那杯热可可。他盯着屏幕上雷霆战队的比赛录像，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落下。刚才记者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最敏感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他的病情影响到比赛，队友们会像父亲那样，骂他是“疯子”吗？
“别想了。”林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在拆西装外套的扣子，动作比平时慢了些，“老K刚才还说，明天要让你拿五杀。”
沈砚的背僵了僵。他转过头，看到林野把西装搭在椅背上，正低头揉着手腕——长时间穿西装勒得太紧，腱鞘炎的老毛病又犯了。沈砚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盒双氯芬酸钠，放在林野手边：“涂一点。”
林野的指尖顿了顿，拿起药盒时，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很久，像在读取隐藏的代码。“谢谢。”他挤出药膏，往手腕上抹的时候，突然开口，“那个记者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沈砚没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上，点开了训练模式。暗夜猎手的箭羽射向假人，弹道轨迹比平时更稳。他知道林野想说什么，却不敢接话——有些秘密，像峡谷里的视野盲区，一旦暴露，就可能被敌人抓住破绽。
训练室的冷光灯照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投在地板上，挨得很近。沈砚操控着暗夜猎手在河道游走，林野的盲僧突然从野区走出来，并肩和他站在一起。屏幕上的雨停了，月光透过虚拟的云层洒下来，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检测到心率平稳，当前状态：稳定期。】系统提示音柔和得像晚风，【建议进行30分钟的战术复盘，有助于提升团队默契。】
沈砚没理会系统提示，只是在聊天框里敲了行字发给林野：“明天比赛，帮我做视野。”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在训练室里响起，和鼠标的点击声交织在一起，像两段越来越合拍的旋律。窗外的月光落在键盘上，照亮了沈砚指尖的动作，也照亮了他眼底那点不再需要隐藏的，对明天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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