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的雨停了。
沈砚推开理疗室的窗户，清晨的阳光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峡谷里褪去雾霭的兵线。林野正坐在康复器械前活动手腕，绷带已经拆到只剩一层薄纱布，指尖在握力器上反复张合，节奏比上周快了0.5秒。
【林野选手腕关节活动度恢复至78%，疼痛耐受阈值提升15%，符合康复预期。】系统光屏上弹出绿色的进度条，旁边附带沈砚的用药记录——连续十四天按时服药，血液浓度终于回到治疗区间。
“今天可以试试这个。”康复师递过来一副轻质键盘，按键压力比训练室的机械键盘轻了30%，“林野昨天特意让人调的，说你雨天手指发力容易僵。”
沈砚的指尖落在键帽上，触感像棉花裹着的鹅卵石。他看向林野时，对方正假装看窗外的麻雀，耳尖却悄悄红了——那只握力器的手柄上，缠着圈草莓红的胶带，是上次摘草莓时沈砚用来绑竹篮的，不知何时被林野拆下来缠在了这里。
“来局自定义？”林野突然开口，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对着他，屏幕上已经建好房间，“就打中路，不用打野。”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林野的意思——没有野区支援，没有团战拉扯，只用最基础的对线节奏，慢慢找彼此的步调。像康复师说的“循序渐进”，把那些在暴雨里断裂的默契，重新接回温和的日光里。
游戏加载界面，暗夜猎手和盲僧并肩站在泉水里。沈砚的鼠标指针在技能图标上悬了悬，突然往林野的英雄身上靠了靠，两个虚拟角色的影子在地面上重叠了半寸。
“你的补刀键还是设在V键？”林野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上次看你比赛录像发现的，和别人不一样。”
沈砚的耳尖发烫。那是他郁期严重时改的键位，手指抬不起来的日子里，V键比常规的A键更省力，没想到林野连这个都记得。“习惯了。”他的箭羽射向小兵时，特意放慢了0.3秒，恰好和林野补刀的节奏重合。
对线进行到六分钟，盲僧突然往河道插了个眼。沈砚看着亮起的视野，突然想起半决赛那天林野说的“15秒盲区”，下意识地往草丛退了半步——正是这个走位，躲开了系统模拟出的“敌方打野偷袭”。
“反应快了。”林野的声音带着笑意，盲僧的天音波擦着沈砚的英雄飞过，精准命中藏在草里的假人，“比上周快了0.8秒。”
沈砚没接话，只是操控着英雄往回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林野的手背上，纱布下的疤痕像条淡粉色的线，随着手腕转动轻轻起伏。他突然想起决赛那天，这只手在漏电的鼠标线旁，替他挡下致命技能时的决绝。
“下周有个粉丝见面会。”老K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挥舞着两张邀请函，“就我们四个去，规模不大，经理说……算给你们俩的康复福利。”
林野的握力器“咔嗒”一声卡在了第三档。沈砚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锁骨处的疤痕泛出淡淡的红——上次商业活动的闪光灯，让林野犯了偏头痛，疼得在休息室吐了两次。
“我不去。”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紧绷的抗拒，“手还没好利索，怕……”
“去吧。”沈砚突然开口，指尖在V键上轻轻按了下，“老K说有粉丝带了自制的草莓酱，据说比你做的甜。”
林野猛地抬头，看到沈砚眼里的光，像雨停后初升的太阳。他慢慢松开握力器，声音软了下来：“那得去尝尝，不能让他们比下去。”
见面会设在小型会展中心，粉丝手里的应援灯大多是暖黄色的，比赛场的冷光灯柔和得多。沈砚坐在林野左边，膝盖上放着个草莓图案的靠垫——是举着“沈砚的箭永远精准”灯牌的那个女生送的，说“看你总喜欢往椅背上靠，这个软和”。
“能说说你们平时怎么练配合的吗？”前排的粉丝举着话筒，声音带着点紧张，“总觉得你们的技能衔接特别……舒服。”
林野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和他握力器的张合频率一致：“就……慢慢试。”他看向沈砚时，目光比平时软了些，“比如他的箭飞得快，我就提前0.5秒踢大招，让落点刚好对上。”
沈砚的心跳突然变得很轻。他想起康复师说的“神经可塑性”，原来人和人的默契，真的能像受伤的关节一样，在耐心的磨合里重新生长，找到新的平衡点。
签售环节，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递过来本笔记本，上面画满了两人的比赛复盘图，连龙坑团战的技能轨迹都标着时间戳。“这波你们慢了0.3秒。”男生指着其中一页，眼里闪着认真的光，“但我觉得这样更好，太完美反而不像你们了。”
林野的笔尖顿了顿，在那页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你说得对。”他转头看向沈砚时，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有时候慢一点，反而更稳。”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手里拎着粉丝送的草莓酱，玻璃瓶在塑料袋里轻轻碰撞，像串温柔的摩斯密码。林野的指尖几次想碰到他的手背，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把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拢了拢。
“张医生说，下次复查可以不用陪同了。”沈砚突然开口，脚步放慢了些，“但她说……暴露疗法最好还是两个人做。”
林野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时夕阳刚好落在他眼里，像盛着半池融化的金。“那我们明天去公园吧。”他的声音很轻，“天气预报说有小雨，不大，刚好试试。”
沈砚的指尖在塑料袋提手上打了个结，和林野的步伐渐渐对齐。他想起第一次在医院候诊时，自己攥着病历本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而现在，他能在微雨将至的傍晚，平静地说出“去试试”。
【检测到环境湿度上升，小雨概率60%，当前情绪稳定度92%。】系统提示音带着暖意，“建议携带雨伞，但无需启用应急模式。”
沈砚关掉了系统提示。身边的林野正低头看着地面，脚步轻得像怕踩疼影子，手腕上的草莓红胶带在夕阳里闪着光。有些进度，确实不用急，像此刻的阳光，像渐好的手腕，像他们之间那些慢慢生长的共鸣，在温和的时光里，自有它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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