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长椅还带着清晨的潮气。
沈砚把草莓图案的靠垫垫在身下，指尖无意识地数着石板路上的雨痕——像在峡谷里数兵线的间距，一格，两格，三格……直到林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节奏比平时慢了半拍，带着康复鞋特有的轻响。
“带了这个。”林野把一个保温袋放在长椅中间，拉链拉开时，飘出淡淡的草药香，“我妈寄的祛湿茶，说雨天喝这个好。”他的指尖在袋口顿了顿，才把两杯茶分别推到两人面前，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刚好中和了空气里的湿冷。
天空飘起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沈砚的发梢上，像层透明的糖霜。他没像上次那样下意识地缩肩膀，只是把外套的领子竖了起来——这个动作是林野教他的，说“这样雨就不会顺着脖子往里钻”，比直接捂耳朵更自然。
【环境湿度62%，雨丝密度0.3mm/分钟，均低于焦虑触发阈值。】系统光屏上的绿色曲线平稳得像湖面，“当前情绪波动幅度：3%，建议维持现有活动状态。”
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个老爷爷在拉二胡，《二泉映月》的调子混着雨声漫过来，带着点苍凉的温柔。沈砚的目光落在林野的手腕上，纱布已经彻底拆掉了，淡粉色的疤痕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条被雨水洗软的线。
“能握鼠标了吗？”沈砚的声音很轻，像怕被琴声盖过。
林野的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又慢慢张开：“医生说……下月初可以试试轻质鼠标。”他没说能不能打比赛，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握力器，还是缠着草莓红胶带的那个，“每天练二十分钟，现在能坚持到二十五分钟了。”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林野反复张合的手指，节奏和二胡的弦音奇妙地重合，突然想起决赛那天，这只手在漏电的鼠标线旁，替他挡下技能时的决绝。原来有些康复，不只是骨头和神经的愈合，还有把“不能”变成“能”的耐心。
雨丝渐渐密了些，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沈砚的指尖在茶杯边缘划着圈，突然说：“我以前很怕下雨时的声音，总觉得像有人在砸玻璃。”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十二岁那个雨夜，声音轻得像雨丝落在水面上。
林野的握力器停了下来。他转过头，雨珠顺着他的睫毛滑下来，在颧骨处洇出小小的水痕：“我锁骨上的疤，是小时候救猫时被栅栏划的。”他的指尖在疤痕上轻轻碰了一下，“当时也怕得要死，后来每次摸到它，就想起那只猫现在胖得像个球，就不怕了。”
沈砚忍不住笑了。想象着一只圆滚滚的猫蹲在窗台上，尾巴扫过林野的手背，画面突然就冲淡了那些尖锐的记忆。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保温袋上，突然发现袋口的拉链上，挂着个小小的木质挂件——是个迷你的盲僧头像，手里的法杖刻得歪歪扭扭，像林野自己雕的。
“上次去木工房做的。”林野的耳尖红了，“本来想刻个暗夜猎手，总把弓箭刻成叉子，最后还是选了盲僧。”他把挂件摘下来，塞进沈砚手里，“给你吧，反正我也不常带。”
木质的触感带着林野的体温，在掌心慢慢发烫。沈砚的指尖摩挲着盲僧法杖上的刻痕，突然觉得那些在郁期里反复拉扯的神经，像被这小小的木雕轻轻熨平了。
二胡声停了，老爷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朝他们这边笑了笑：“两个小伙子，是来写生的？”他指了指沈砚放在腿上的速写本——是粉丝见面会上那个戴眼镜的男生送的，说“不想说话的时候，画画也能表达”。
沈砚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却被林野按住了手背。“他在画雨景。”林野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速写本上——上面只画了两个并肩坐在长椅上的影子，中间隔着半寸的距离，像等待重合的坐标。
老爷爷走远后，林野突然拿起铅笔，在两个影子中间画了朵小小的草莓花，花瓣上还带着雨滴：“这样就不孤单了。”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添了行小字，“坐标（3，5），雨停的地方。”
沈砚的心跳突然变得很轻。他知道这个坐标——是他们第一次在训练室并肩打自定义的位置，暗夜猎手和盲僧的影子重叠的地方，被林野记成了现实里的坐标。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林野收拾东西时，把沈砚的速写本放进自己的背包：“淋湿了不好，我回去帮你压平。”他的指尖碰到沈砚的手背，这次没躲开，像两滴终于汇在一起的雨水。
【检测到皮肤接触时长超过5秒，心率同步率提升至89%。】系统提示音带着点雀跃的调子，“阈值共鸣强度：优秀。”
沈砚没关系统提示，只是任由光屏在视野边缘亮着。他看着林野的背影，突然想起张医生说的“暴露疗法的终极目标”——不是不怕雨，而是在雨里，能找到让自己安心的坐标。
走到公园门口时，卖棉花糖的阿姨推着车经过，粉色的糖丝在阳光下像团蓬松的云。林野突然停下脚步：“要一个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亮了些，“草莓味的。”
沈砚点点头，看着阿姨把竹签递给林野。对方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糖丝，却只是皱了皱眉，把棉花糖转过来递给他，竹签的另一头朝向自己——像在峡谷里，把安全的位置让给他一样自然。
棉花糖的甜混着雨后天晴的青草香漫在空气里，沈砚咬了一小口，糖丝粘在嘴角，像抹了点夕阳的颜色。林野的指尖伸过来，轻轻替他擦掉，动作比任何一次技能衔接都要精准。
“下周去训练室看看？”林野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件平常事，“老K说新换了防泼溅键盘，让你去试试手感。”
沈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看着林野眼里的光，像雨后天晴的太阳，突然明白有些进度慢一点，不是停滞，而是在为更稳的步伐蓄力。
【当前状态：稳定期。建议：维持每日30分钟户外活动，继续保持用药规律。】系统提示音渐渐淡下去，像要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沈砚把最后一点棉花糖递到林野嘴边，看着对方咬下去时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曾经需要系统提醒的“稳定”，现在已经变成了自然而然的步调。就像此刻的阳光，此刻的草莓味，此刻并肩走过的路，都在慢慢铺成属于他们的，无需急着抵达终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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