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园的第一茬果实熟了。
沈砚蹲在大棚里，指尖捏着颗红透的草莓，蒂部的绿叶还带着晨露。阳光透过新换的塑料膜，在果实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林野右手背上的疤痕——经过整个夏天的生长，那道浅粉色的痕迹已经变得柔软，触到时只会留下温暖的涩，再无半分刺痛。
【林野右手功能恢复至术前92%，握力达标，可完成高强度鼠标操作。沈砚双相症状稳定期持续584天，已停药14天，情绪波动幅度低于临床阈值。】系统光屏的绿色曲线像片平静的湖，“阈值共鸣强度：完美（100%），临床康复评估通过。”
沈砚关掉光屏时，衣角被轻轻拽了拽。林野的右手正拎着个竹篮，指尖在篮沿上打着轻快的节奏，像在敲训练室的键盘。他的掌心沾着草莓汁，红得发亮，是刚才试吃时不小心蹭到的，甜腻的香气混着阳光的暖，在空气里漫开。
“摘这个。”林野的手指向最深处的果实，那里的草莓长得格外饱满，蒂部微微翘起，像他第一次雕的盲僧挂件，“老板说这颗是‘冠军果’，留着等我们来摘。”
沈砚的指尖刚碰到果蒂，林野的手突然覆上来。两人的指腹同时用力，“咔嚓”一声轻响，草莓稳稳落在竹篮里。这个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却让沈砚突然想起康复训练的第三十七天——林野的右手连拧瓶盖都做不到，只能用牙齿咬开，果汁顺着下巴往下滴，像只倔强的小兽。
“想什么呢？”林野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扫过耳廓时，带着草莓的甜，“再发呆，熟了的都要被鸟啄了。”
沈砚摇摇头，把草莓往他嘴边送。林野咬下去时，故意用牙齿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痒得他缩回手，却被对方反手抓住。掌心相贴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摸到林野虎口处的薄茧——那是重新握起鼠标后，慢慢长出来的，和记忆里巅峰时期的触感，分毫不差。
训练基地的庆功宴摆了三桌。老K举着酒杯，把林野的右手往高处抬：“看看我们的野王！这手速，比受伤前还快0.3秒！”满场的起哄声里，林野的耳尖红了红，却没像从前那样把手藏起来，只是反手握住了沈砚的手腕，十指相扣。
大屏幕上正在回放昨天的表演赛。林野的盲僧在河道闪现踢回对方C位，沈砚的暗夜猎手紧随其后放出大招，技能衔接的时机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解说员的声音带着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阈值共鸣吗？连心跳都踩着同一个节拍！”
沈砚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里有行小字，标注着两人的操作延迟：0.02秒。这个数字，比他们夺冠那年还快了0.05秒。
宴席散后，林野拉着沈砚往训练室跑。月光透过窗户，在键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条交缠的藤蔓。他打开自定义房间，把鼠标往沈砚面前推了推，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指尖在鼠标垫上轻轻敲着，像在等发令枪。
“来一局？”林野的眼睛亮得像草莓园的夜灯，“就我们俩，像第一次试训那样。”
沈砚的暗夜猎手刚走出泉水，林野的盲僧就从野区冲了出来。天音波擦着他的英雄飞过，在河道墙壁上反弹，精准命中了斜后方的野怪——这个当年康复训练时的“意外操作”，如今已成了他们独有的暗号。
“还是这么喜欢秀操作。”沈砚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大招放出的瞬间，林野的金钟罩恰好落在他身上，像层温暖的铠甲。
游戏打到深夜时，林野突然停了手。他的右手握着鼠标，左手却在速写本上飞快地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沈砚闻到了熟悉的草莓酱香——是林野下午熬的，装在第36个玻璃罐里，标签上画着两个举着奖杯的小人，影子叠成了颗完整的草莓。
“画好了。”林野把速写本推过来。最后一页上，大棚的背景里站着两个身影，手里捧着竹篮，篮沿上的草莓红得发亮，旁边写着行字：“坐标（3，5），晴日正好。”
沈砚的指尖在字迹上轻轻摩挲。墨迹还带着点潮，像七年前那个雪夜，林野塞给他的奶茶杯壁，永远留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他突然想起张医生最后一次复诊时说的：“完全康复不是抹去过去的痕迹，是让那些痕迹变成勋章，证明你们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了亮。林野的右手正握着枚银戒指，上面的盲僧法杖闪着微光，顶端的草莓红碎钻在月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他把戒指往沈砚左手无名指上套时，动作稳得像在放技能，尺寸刚好，像为这只曾颤抖过的手，量身定做的安稳。
“以前总觉得，完全康复是回到没受伤的样子。”林野的指尖在戒指上画着圈，“现在才明白，是带着伤疤，也能像这样，稳稳地抓住想要的东西。”
沈砚反手握紧他的手。两枚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像训练室里完美的补刀声。他看着林野眼里的自己，突然想起大棚里那些熟透的草莓——它们也曾经历过霜雪，受过虫咬，却在晴日里长成了最甜的模样，把所有疼痛都酿成了果肉里的糖。
【临床康复周期结束，阈值共鸣状态稳定，建议进入长期随访阶段。】系统光屏在视野里闪了闪，随即自动关闭——这是它最后一次弹出提示，像完成使命的信使，安静地退场。
沈砚看着屏幕上还没退出的游戏界面。暗夜猎手和盲僧的影子在水晶前重叠，像颗被阳光晒暖的草莓。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完全康复”，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带着所有伤痕，在晴日里并肩前行，让那些穿过疼痛的温柔，结出最饱满的果实。
就像此刻，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戒指上的疤痕与光芒交织，在月光里长成了彼此最安稳的模样。窗外的草莓园里，熟了的果实还在散发着甜香，像在诉说一个关于治愈的秘密——最好的康复，从来不是独自痊愈，是有人陪你穿过漫长寒冬，等到属于你们的晴日，一起摘下那颗最甜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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